这次竟不顾腿疾,亲临清坞,想必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沈棠离看了眼风鹤,又将视线转到一旁的惊鹤身上。
他注意到打量的目光,露出微笑,清风吹起那挡着左眼的细碎刘海,显出瞳色极浅的眼睛。
“仙尊可还安好?能否带我去见见他。”
“此时应当在星筑中小憩,仙宗随属下来。”
惊鹤走上前,接过小侍的轮椅,跟在风鹤身后向星筑走去。
越过回环曲折的游廊,苍翠繁茂的竹林将镜湖裹起,楼阁画栋雕梁,钟磬阵阵,顺着石子路来到一处荷池。
看到水中亭亭玉立的莲花,沈棠离轻轻嗅了嗅,问道:“什么味道这样的香,竹叶还是莲花?”
暧柔的和风吹出片片浅白色的花瓣,惊鹤听闻,答曰:“是仙尊大人亲手栽种的油桐花,这些年来每逢合适的节气便种下些树种,三年过去,也存活下来不少呢。”
沈棠离了然地颔首。
三人移步换景,待到走近荷池,便见到了正伏案闭目养神的男人。
那小案就搁置在镜湖不远处,墨砚清香扑鼻,一支未干的笔架在一角,几本经文摞杂在一起,长长的卷轴铺展在地。
若是目力极佳的人,自然能看出卷轴上一笔一画苍遒有力的字迹工整而密集,透着虔诚的意味。
景梵披着月白的长衫,一手支额,似是睡着了。玉冠束起的发瀑布一般垂在案前,松散在洁白如玉的侧颈。
兴许是睡着的缘故,他眉目间的戾色隐去,冷峻的五官也略显柔和,与身后的幽景正相衬。
沈棠离怔怔地看着小亭处临荷而歇、沉沉睡去的景梵,默然不语。
隔着一段距离,惊鹤不敢扰人安眠,只低声说:“.....自从三年前那次大战后,仙尊大人时常睡在这里。”
有时一待便是一整日,除了栽花种树,便是手抄道法佛经,一本又一本,连风鹤与惊鹤都数不清景梵到底誊写了多少经文。
若是累了,便在此处睡去,有时能听到他的梦呓,就算是在梦中,仙尊的眉也大都是皱紧的。
他变得寡言,少眠,身上的杀气与暴戾经过时间的清洗,消去了不少。
沈棠离看着那道清影,不忍上前打扰,心中慨然,陷入沉思。
变故竟能这样改变一个人么?
一个从来不信神也不信佛的人,如今竟然能日复一日地手写经文,渐渐地成为虔诚的信徒。
若是在几年之前,沈棠离断然不会想到景梵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真是可叹。
沈棠离幽幽叹了一息,再次抬眼,便见案前小憩的景梵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星眸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唯有平和,沉寂与清冷。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沈棠离,右手从架子上取下豪笔,蘸了蘸墨。
沈棠离拳头抵在唇边,轻声咳了两下,身后的风鹤与惊鹤躬着身子退下,他转动轮椅,走到景梵面前。
“仙尊大人好雅兴。”
景梵长指挑开书卷某页,沉声开口:“什么事?”
“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件事要劳烦仙尊大人,”沈棠离娓娓道来,“南域磬苍山递了消息,说是渚、崎两地有魔界残部作祟,两位城主心系百姓,想请仙盟出面解决。”
“本该是南域的份内事,为何磬苍山不解决,反要报到中域?”
“这案子是我拦着不让磬苍山出马的,”沈棠离定睛看着他,说,“我想请你出山。”
景梵瞥了他一眼,并未回话。
“仙尊大人该不会以为是我小题大做了吧,”沈棠离勾唇,“这些天我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总算挑中了这个机会,还请仙尊择日下山。去晚了……可能就见不到云殊华了。”
这个名字一出,一团墨汁便滴在卷轴上,洇开大片经文。
云殊华这三个字,乃是五域五山的禁忌,凡经历过当年战事的,无人敢提起。
如今轻飘飘从沈棠离口中说出来,才发觉原来日子已过了这么久。
景梵垂眸,望着桌案上的佛经,那笔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良久,他哑声问:“他现在在哪里?”
沈棠离道:“如今在渚城城主申家府邸,接了这个案子,便能顺水推舟地见到他,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我可是为仙尊找了许久……”
后面的话,景梵已经听不到了。
他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字迹,看着它们在视线中模糊成一团墨水,再也看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三年前的云殊华:小可爱
三年后的云殊华:大帅哥
三年前的景梵:神是什么,佛是什么,我一个都不信
三年后的景梵:手抄佛经,祈求老婆回来
点烟鹅子变帅了,得让师尊有点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