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华颔首,走到观景台前,这才发现五把镶玉檀木座椅中,自南向北第二个位置正好空了出来。
一旁是代域主之职前来坐镇的南域弟子,另一边则是沈棠离。
五人站在高台之上,睥睨着下方黑压压的人。云殊华看不清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却感觉人群中有道视线紧紧盯着他。
待到仔细向下方瞧去,那道视线又像是消失了。
云殊华收回眸光,在为首一排弟子打量一圈,恰好同人群中的紫衣少年对上眼神。
江澍晚穿着一身轻巧利落的常服,脚踩一双短勒乌皮靴,远远瞧上去神采飞扬,像个正儿八经的世家贵公子,比之先前在玉逍宫神色轻松许多。
云殊华遥遥对着他笑了笑,那笑意并不明显,却足够让江澍晚看清。
待到落座之时,脚下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心跳一窒,险些当着无数弟子的面摔倒。
就在这时,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扶住了云殊华,及时防止了他当众出丑的可能。
疏远而关切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云师叔,小心身下。”
云殊华转头看去,却见扶着自己的是南域那名年轻弟子。
“这里未铺绒毯,是有些容易滑倒,不过既是替东域坐上这个位置,还需多多注意些,千万不要让人抓了把柄。”
“多谢。”云殊华仓皇掩饰摇晃地身形,背后已出了一层细薄的冷汗。
入座后,他才发现砖石地面上并无任何绊脚的赘物,方才只不过是不慎踩到了委地的衣角。
好吧,确实是有点丢人。
这也不能怪他,实是今日穿的冠服有些繁琐,且不说厚重的丝织底袍并不像平时贴身的棉质衣物那般舒适,单说那穿在内层的朝裙,就已经让人行走困难了。
云殊华外袍绢着青表朱里的仙鹤,袖口各缀着两只东珠,金线勾勒的花纹绣在领口处,层层叠叠的前襟压得人呼吸不畅。
到底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还未行冠礼,自然不能将往年各域大比时的制备的所有衣饰安放在他身上。是以今日他将长发簪在脑后,其上点着一只火红的朱雀,拿在手中很有分量,戴在脑后坠得人发根隐隐作痛。
再观其他几位域主,也都是差不多的制式,一个个正襟危坐,面色怡然。
“咚,咚,咚……”
擂鼓声声,兵场上的比试号令敲得震天响。观景台上的五人的注意力全部投向石林中蓄势待发的一众少年。
趁着无人注意,云殊华悄悄端起面前矮桌上的银杯,灌入喉间解渴。
火辣辣的痛感顺着喉管流入胃腹中,热汗顷刻间打湿背脊。
竟然是酒!
云殊华心里腹诽了一句,竭力忍住干咳的冲动,白皙的脸憋得发红。
“哈哈哈……这位东域小弟子,从前怕不是没有饮过酒吧?”
一道戏谑的笑声从对面传来,北域域主师炝就坐在距云殊华不远的对侧,双手举杯对他扬了扬,随即利落地将其喝了下去。
在场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云殊华身上。
“让您见笑了。”
云殊华嗓子发痒,开口说出的语调略有些低沉,带着点沙哑。
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谁料众人将头转过去后,师炝并未将眸光移开。
他直勾勾地盯着云殊华,眸中盈着深暗的漩涡,沾染着点点欲色。
少年被冠服捂得严实,鬓角处的细汗随着动作滚入高高立起的衣领之中,叫人瞧不清里面的春光。
师炝喝光杯中的酒,忽然觉得这酒水同那少年比起来寡淡而无味。
景梵此人眼光倒是毒辣得狠,不知从哪里捞出这样一个貌美惊人的小徒弟,双目含情,脸颊生粉,唇红齿白。不仅如此,绶金腰带勾勒出他细瘦的腰板,华丽的蔽膝之下,依稀可辨修长的双腿。
回想起那日少年在景梵面前对他振振有词的样子,现下没了倚仗,又变得乖顺起来。
活像只无主的小野猫。
师炝眯起眸子,毫不避讳地窥视着他。
不着急,日后迟早会将他收服,一点点地,拔掉他身上尖利的小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