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十五只馄饨后,李瑜还能再用半碗鸡汤,因为那汤撇去油珠儿,一点都不腻,只有满口鲜香回味无穷。
美好的一天就从早食开始。
胃囊塞得饱饱的,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
一想到明天就是休沐,李瑜的心情则更好了。
因为可以赖床。
没有什么比抱着女人赖床更爽了。
那小子可是个非常懂得享受的人。
把他送走后,宁樱又像往日那般去庖厨找吃的。
瓦罐里的鸡汤因煨炖的时间长,并未剩下多少,蔡三娘偏疼,特地给她留了一碗。
知晓她爱苗条,还专门撇去油脂。
宁樱高兴不已,嘴甜道:“还是三娘疼人。”
蔡三娘:“赶紧趁热喝。”又道,“你呀,小身板着实清瘦了些,若是我家闺女,定要喂养得胖些才好。”
宁樱小心翼翼地吹碗中的鸡汤,“女郎家瘦些穿衣才好看。”
蔡三娘“啧啧”两声,“你们这些女儿家的心思我是琢磨不透的,就只想把好吃好喝的都往肚里塞。”
听到这话,宁樱抿嘴笑了起来,赞道:“三娘手艺好,这汤鲜香醇厚,难怪主子喜欢。”
得她夸赞,蔡三娘不禁有些小嘚瑟,“这可是我的看家本事。”又道,“这手艺还是我阿娘教的。”
提到家人,她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幸福。
宁樱捧着汤碗,仿佛也受到她的感染,兴致勃勃问了些家常琐碎。
蔡三娘同她唠了起来。
宁樱一边喝汤一边听那些鸡毛蒜皮,心里头到底有几分羡慕。
这具原身的命也不太好,家中闹饥荒被父母贩卖,辗转脱手过好几家主儿。
当初她穿过来时原身的小命就已经丢了,若不是她的生命力跟野草一般顽强,只怕还熬不到这时。
在现代她的家庭是非常温暖幸福的,处于中层。
无奈在大学还没毕业就稀里糊涂过来了,所幸有个哥哥在,能做支撑,要不然父母不知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蔡三娘脸上的温暖幸福让宁樱羡慕不已,亲人之间的依偎对于她来说是永远都无法再体会到的。
只是那时她并不知道,在这样的时代里,她是诸多女郎羡慕的对象,因为命运把李瑜送到了她手里。
他们在年少青春的岁月里相遇。
哪怕双方横跨着重重礼教鸿沟,那个有着公主病,又爱臭美,更喜欢赖床的少年郎仍旧会以任性骄矜的姿态走到她身边。
无需靠妻家强强联手,更无视众人的闲言碎语,仅靠自己的本事节节高升,替她撑起一片天,挣来诰命护她一生周全。
他李瑜,就是这么狂。
用完一碗鸡汤,宁樱又食了一碗杂粮粥。
瓦罐里的鸡肉则被美月她们吃了。
她嫌肉质太柴,且是养了三年以上的老母鸡,身上的肉并不多。
这两日的天气极好,院里的人们把被褥拿出来晾晒。
宁樱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教美月认字,拿竹枝在沙地上写,长时间累积下来,美月已能识得数百字,甚至还能给家里人通简单的信件了。
不过纸是读书人用的,到底太贵。
美月节省,用灶里没燃透的炭块写到麻布上。
宁樱在一旁指点,把口水话稍加修饰,报平安的书信居然也像模像样的。
美月高兴夸赞宁樱心肠好。
她的身份比宁樱好些,是良籍,家中父母务农,居在太州。
那边离京需半月路程,往来不便,美月三两月则送一封家书回去,有时候还会捎带些铜板补贴家里。
她不像宁樱是无根之人,有家有依靠,因心思简单,性情活泼,在院里的人缘比春兰好些。
宁樱也乐得助人,八面玲珑的性格非常讨喜,比大多数奴仆都过得轻松。
上午指导美月写完书信,中午小厨房里没开伙。
蔡三娘她们从王府里的庖厨那里取来仆人的饮食,是非常粗糙的。
家奴的饮食也分了三六等,按身份来匹配。
宁樱身为通房,吃穿用度比二等丫鬟稍好些,但跟妾室的比起来就差远了,毕竟妾室算得上半个主子。
她不挑食,就算是杂粮馒头也能塞两个。
以前在人牙子手里尝过苦头,一点粮食都不会浪费。
饭后宁樱午睡了阵儿。
李瑜偏爱松香,几乎所有衣物都经过松香处理,下午她要把两身外袍熏染。
京中贵族都有熏衣的习惯。
这熏衣也是有讲究的,分为冷熏和热熏。
冷熏需半月以上,宁樱多数都是采用的热熏。
春兰前来辅助。
备好竹编熏笼后,衣物需先用热水蒸发而出的蒸汽沁润。
宁樱取来现成的松香饼,点燃后将其埋入三足青瓷熏炉里,而后再把熏炉里残留的香灰掩盖到香饼上,使其缓慢燃烧。
丝丝烟雾泛着松香从缕空的熏炉里冒出。
她小心翼翼把它搁置到香盘里,淡淡的松香在熏笼中弥漫,水蒸汽的氤氲夹带着松香一点点渗入织锦衣物中。
在熏制的过程中离不得人,若香饼烧得太旺,则会出现焦味儿,需严格控制。
若想衣物留香时日长些,熏的时辰相对延长。
宁樱一般熏一个多时辰便可,且从头到尾都是她亲自守着,这样方能保证中间不出任何岔子。
春兰好学,宁樱也会耐心讲解熏衣的技巧。
那丫头想讨李瑜欢心,她并不吃味,因为像她们这种婢女,身份地位搁那儿的,不管你怎么努力,至多也不过是个妾,玩意儿罢了。
宁樱没兴趣做妾,也不打算跟李瑜过多纠缠。
她不是一个嫉妒心强的人,且非常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诚然李瑜是个不错的郎君,但日后与他匹配的主母必定是门当户对的。
一个娘家有着强大背景的女人进府成为正妻,若是不想留下通房妾室,便可做主打发。
这是主母的正当权利。
就算家主不乐意,也要顾及两个家庭的颜面。
贵族之间的联姻,只为两个家族的繁荣稳定,中间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哪怕感情再深厚,也经受不住世俗礼教磋磨。
目前的环境和生活条件对宁樱这样的人来说是舒适的,但她还是清醒地选择了脱离,给自己寻一条生路。
哪怕前路茫茫,充满着许多的未知,她还是想走出去看一看,而不是像一只断翼的鸟儿,乞讨着主人的垂怜。
晚些时候美月过来通报,说李瑜晚膳不在院里用,下值了要去老王妃那边。
宁樱应声晓得了。
小祖宗不回来用晚膳,倒省去了她不少麻烦。
傍晚李瑜下值回府,刚进门,就见福寿堂那边的奴仆过来请人,说秦王在福寿堂的,让他过去一趟。
李瑜背着手,落日下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问道:“西月阁那边可知?”
仆人回道:“下午就已经差人去跟阿樱姑娘说过了。”
李瑜“唔”了一声,带着侍从梁璜去了福寿堂。
福寿堂的小厨房里早已备好了晚膳,每样菜式都是老王妃郭氏亲自过目的。
她常年吃斋念佛,平日里饮食颇清淡,今日两个儿子过来,张罗了不少好菜。
李瑜比兄长要过来得早些,在秦王老儿同郭氏说话时,婢女来报,说二郎过来了。
秦王做了个手势。
稍后婢女打起门帘,李瑜从外头进屋,唤了一声爹娘,随后向二人行请安礼。
秦王一袭华贵紫袍,大氅的领口及袖口均用金丝绣着祥云纹,处处彰显着雍容贵气。
他的圆脸很是富态,体型也肥硕滚圆,因保养得佳,压根就瞧不出七十有余的年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