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着说了好一阵话,杨家崽子偷偷藏在门缝看宁樱,似乎对她有些好奇。
不一会儿又有人上门来,宁樱这才回去了。
傍晚翠翠正在收拾客人留下来的碗盘时,杨大郎上前询问,翠翠大嗓门喊道:“娘子,杨木匠来了。”
庖厨里的宁樱应了一声,出来接迎。
那杨大郎莫约二十五六的年纪,个头高瘦,穿着一身青色半臂长衫,浓眉大眼,模样生得周正。
宁樱从庖厨出来,他行了一礼,拘束道:“方才我阿娘说姜娘子来寻,要订做几张带窟窿的桌子,我听得不甚明白,便前来问问。”
宁樱笑道:“是有这回事。”
当即把食肆里的情况同他细说一番。
杨大郎仔细看那红泥小火炉,把它放到桌上再搁上陶锅,确实有一定的高度,若是个头矮点的坐到长条板凳上,伸手涮烫起来是没有平桌方便。
宁樱比划了两下,解释说:“我是想着把这桌子的中间给挖空方便放小火炉,使陶锅能下降几分。”
杨大郎细细揣摩了一番,就食肆里的方桌进行询问。他的脾气温吞,语气不疾不徐,咬字清晰,非常有耐心。
宁樱跟他交流起来很舒心,因为不费口舌,你每说一句他都能很好理解,并且接纳,用你所理解的方式去阐述清楚。
弄明白了她的要求后,杨大郎道:“明儿我把姜娘子要的桌子图纸送来你看看。”
宁樱道声好。
临走前杨大郎又取木尺量食肆里的桌子高度,还有红泥小火炉和陶锅的尺寸高度,办事非常稳妥。
回去后,秦氏已经备好晚饭,见他进屋,秦氏好奇问:“这就回来了?”
杨大郎“嗯”了一声,喊了一声杨瑞。
那崽子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方糖。
三人洗手吃饭。
秦氏在饭桌上八卦起宁樱,说道:“那姜娘子倒是挺健谈的,说话风趣。”
杨大郎没有说话。
秦氏:“你说她一个女郎家,流落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能像男人那样讨生活,还真有几分胆量。”
杨大郎皱眉道:“阿娘说这些作甚?”
秦氏自顾自道:“就是人才样貌差了些。”
杨大郎:“……”
杨瑞忍不住道:“祖母,我不要后娘。”
秦氏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后娘,也不能让你老子一辈子打光棍啊。”顿了顿,“想让我这个老婆子伺候你们爷俩一辈子,做梦!”
杨瑞:“……”
杨大郎:“……”
他默默地看向自家崽,“又惹祖母生气了?”
杨瑞垂首扒饭。
杨大郎语气温和道:“我八岁的时候也能洗衣做饭,你从明儿开始也可以自己干了。”
杨瑞反驳道:“我还没长大,不是有爹你吗?”
杨大郎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无比淡定道:“那明儿我来洗衣做饭,你去讨生活来养家糊口。”
杨瑞:“……”
杨大郎严肃道:“祖母年纪大了,你又总是调皮给她气受,她老人家不乐意伺候我们爷俩了。我呢日日为生计奔忙,你总不能让我里里外外都操持周全,你好歹也是家里头姓杨的,总得分担帮衬着些。”
杨瑞憋了憋,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才八岁。”
杨大郎点头,“你八岁的时候还有爹呢,我八岁的时候都没爹。”
杨瑞:“你有娘,我没娘。”
杨大郎:“……”
杨瑞:“你这般待我,我狠该到阿娘坟头去哭诉一番。”
杨大郎默了默,“说得你好像去哭一通我就会把你当成小祖宗供起来似的。”又道,“等会儿自己去洗碗,你若不知道多心疼人,以后跟你老子一样讨不到媳妇儿。”
杨瑞:“……”
对他爹这种男人,他是服了的。
用完饭后,杨大郎进屋去画桌子图纸,剩下的碗筷当真落到了杨瑞的头上。
秦氏到底心疼自家孙子,哪舍得让他干活。
似乎很了解老母亲的脾性,屋里很快就传来杨大郎的声音,“阿娘你就使劲惯吧,惯出个小祖宗来收拾你儿子。”
秦氏默默地看向杨瑞,杨瑞高声回应道:“爹瞎说,说得好像孙儿就不知道心疼祖母似的。”
秦氏被哄乐了,屋里的杨大郎也笑了起来,“有出息。”
杨瑞把秦氏安置到椅子上坐着,挽起袖子小声道:“祖母啊,你还是给爹讨个媳妇儿吧,只要是不打我的就行。”
秦氏乐道:“这可是你说的。”
杨瑞:“我说的。”
秦氏:“万不能反悔。”
杨瑞:“不反悔。”
于是祖孙二人拉钩,因为以往杨大郎单着多半的原因还是在杨瑞身上。
小子怕讨来后娘会挨打,一直阻拦着,今日被自家老子收拾了,宁愿给他讨个媳妇儿回来,总比自己吃亏强。
翌日上午杨大郎把画出来的图纸拿到食肆给宁樱过目,粗麻布上工整地画着桌子图形,那模样就跟现代火锅用的方桌差不多,可见他是理解透了的。
宁樱很满意。
双方按行价约定好后,杨大郎便开始回去制作。
他除了接宁樱的活计外,还有其他活计要做,六张桌子要费些功夫,一时半会儿是赶不出来的。
有时候宁樱也会过去看进展,一来二去便同秦氏熟络了。
一张桌子的成品出来,宁樱很是满意,方方正正,就差漆面。
秦氏得意道:“我家大郎的木工手艺是没得说的,一年到头只有接不完的活计。”
宁樱笑道:“杨木匠的手艺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