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
燕三郎继续道:“夫人给她的盘缠,多数都花在托镖上。”
贾婆子追问道:“那你找到她时她可曾生过疑?”
燕三郎:“儿胡乱编了理由忽悠她,说李家二公子没找到人之后便不了了之,还说已经与汝阳王府定了亲,这风头算是避过了,故而才拿着身契寻来交换夫人的东西。”
蒋氏担心道:“她当时可曾起疑?”
“应是没有,因为她自己也曾说过沿途一路顺遂,那秦王府没有报官,无人追查,她误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也在情理之中。”
“不曾起疑就好。”
“也多亏了她托镖,当时小的跟着汇通柜坊的踪迹寻到魏城就断了。柜坊给的记录上提取了大量现银,故小的琢磨她拿这么多钱银多半是有大用处,便抱着侥幸找城里的镖局,运气好在玉兴镖局查到了她的下落,原是往扬州去了。”
“后来呢?”
“后来可让小的好找,那么大的扬州,几十个城池,小的想起当初曾跟她说过的大隐隐于市,得往经贸发达,繁荣的地方才好藏身,便专门挑四通八达的城去找。”
“可是人海茫茫,你是如何找到的?”
“也多亏小的常年在外天南海北的走,交了三五朋友,也有在扬州那边做生意,便托他们帮忙打听,这才在临川的永来坊把人给寻着了。”又道,“当时我们分头寻了七座城,小的琢磨着她几乎都把盘缠花得差不多了,定会为生计发愁,又想起阿娘曾说过她手艺好,便走街串巷打听有没有姓姜的娘子开食肆做营生。”
“你这头脑当真厉害!”
“夫人夸赞了,也亏小的与她接触过几日,多少了解一些情况。那时我们寻人都是专门找外地人多的里坊挑,一座城也就那么几个里坊符合要求,这才侥幸捡了便宜把人给找了出来。”
这一路的追踪听得蒋氏佩服不已,因为每走一步都是靠线索推断着走。
从最初柜坊追踪,再到镖局查询,而后在扬州寻人,每个步骤都是有理有据的推断,而非盲目瞎找。
燕三郎的这份聪明一般人可比不上。
待他交差回去休息后,蒋氏赞道:“多亏了三郎的这份心思,把亲笔拿到手,我也放心多了。”
贾婆子:“娘子这事算是彻底了了。”
蒋氏点头,“秦王府的人多半也摸了过去,人情算是卖给他们了,至于宁樱往后的前程,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最终那份亲笔被她烧掉,她与宁樱算是彻底两清。
而被林正等人盯梢的宁樱并未察觉到异常,依旧跟往常一样经营着自己的小食肆,把日子过得美滋滋。
大年三十那天朱婆子兴致勃勃要跟她和杨大郎牵线搭桥,当时她其实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以她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谈婚论嫁。
她虽然拿到了自己的身契,但官府那里还留了奴籍案底,若要把奴籍转为良籍,需得托关系塞钱银才能彻底脱胎换骨。
目前她还蛮穷的,需要挣大量钱银去处理户籍问题。
这是她最需要去解决的问题,至于身外事,暂且不论。
经过去年的经营基础后,现在她和翠翠都彻底上手了,处理食肆里的活计分工协作。
翠翠干活踏实,从不偷奸耍滑,只要你安排了,她就会做好,只不过有时候不大动脑子,干出来的事让人啼笑皆非。
宁樱多数都是包容着。
那孩子跟她一样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很小的时候就被卖了,吃过不少苦头,如今跟在她身边,日子才算好过了些。
也是那朱婆子对宁樱的终身大事上了心,热情过了头,暗搓搓跟街尾的秦氏提了一嘴。
哪晓得秦氏也有这个心思,两个妇人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秦氏乐呵道:“那姜娘子我还真是相中的,脾性温和,明理识大体,若是讨回家做儿媳妇,也是可行的。”
朱婆子热络道:“姜娘子挺能干,里里外外都能操持,就是样貌稍稍差些,若脸上没有那胎记就好了。”
秦氏也道:“我就是惦记着这茬儿,咱们家大郎你也看到的,算得上周正,匹配她是绰绰有余。”
朱婆子点头,暗搓搓问:“那大郎是怎么个态度?”
秦氏回道:“他能有什么态度,只要咱们瑞儿答应了,便能成。”又道,“这些年我可为大郎的婚事操碎了心,也相看了好些个,但都因为那孩子搅合没能成。”
朱婆子好奇问:“那姜娘子呢,瑞儿可愿她做后娘?”
秦氏笑道:“愿意,瑞儿说她脾气好,不会打他。”
朱婆子乐了,指了指她,“我觉得这事有门儿。”
秦氏搓了搓手,“有没有门儿,只消请官媒娘子走一趟就知道了。”
这不,当天晚上她就把想请官媒的想法同杨大郎说了。
杨大郎愣了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见他没有吭声,秦氏问:“那姜娘子,你可瞧得上眼?”
杨大郎想了想,“这可是给瑞儿请后娘,他乐意吗?”
屋里的杨瑞探头道:“姜娘子我乐意,其他的另说。”
杨大郎:“……”
秦氏:“你看瑞儿都允了,我再问你,那姜娘子你可瞧得上?”
杨大郎回道:“一个妇道人家,离乡背井的,能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可见是个心灵手巧的。”
秦氏笑道:“那便是瞧得上了。”顿了顿,“我就嫌她脸上的胎记碍眼。”
杨大郎:“那应是从娘胎里就带的,又不是她自个儿乐意。”
秦氏喜滋滋道:“看来你是容得下的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改日我去请官媒娘子上门走一趟。”
杨大郎没有回话。
于是在月初的时候秦氏请了隔壁坊的官媒赵二娘前去提亲。
那赵二娘趁着春雨连绵食肆里没生意时才去寻的宁樱,当时她正和翠翠做腌春笋,赵二娘走进食肆,收起油纸伞,问道:“姜娘子在屋里吗?”
听到外头的询问,宁樱忙洗手出去探情形。
起初她还以为赵二娘是食客,立马招呼她坐。
赵二娘上下打量她,一身劣质粗麻碎花布衣,土里土气的,身段清瘦,脸上的胎记委实惹眼,还长了不少小雀斑,样貌看着平平无奇。
要知道杨大郎身量高,样貌周正,又有手艺在身,跟宁樱站到一块儿委实不相配。
赵二娘笑吟吟道:“我是隔壁坊的官媒赵二娘,今日过来,是给姜娘子道喜的。”
听到这话,宁樱不由得愣住。
赵二娘边坐边道:“恭喜姜娘子,有喜事来了。”
宁樱回过神儿,好奇问:“什么喜事儿?”说罢招呼翠翠送茶来。
赵二娘道:“街尾的杨家,想必姜娘子是认识的。”
宁樱点头,“认识。”
赵二娘笑眯眯道:“那杨大郎把姜娘子给相中了,请了我来说亲。”
宁樱:“……”
她憋了憋,忍不住问:“赵娘子莫要忽悠我,那杨木匠怎么可能会相中我这样的寡妇?”又道,“我这模样你也瞧见的,要什么没什么,他相中我什么了?”
赵二娘也觉得挺为难,说道:“人家说了,姜娘子一个妇道人家却能自力更生,可见心灵手巧。”
宁樱指了指自己的脸。
赵二娘道:“那是娘胎里带的,也怨不得你。”
宁樱笑了,“他不在意?”
赵二娘:“人家不在意。”
翠翠送来茶水,好奇问:“哪位郎君把我们娘子相中了?”
宁樱做了个手势,“小孩子问什么。”
翠翠认真道:“我们娘子是最好的娘子,一定要寻最好最俊的郎君匹配。”
宁樱默默地扶额,“翠翠下去,我跟赵娘子说说话,啊。”
待翠翠去了后厨,宁樱才尴尬道:“那孩子不懂事,让赵娘子看了笑话。”
赵二娘露出礼貌的微笑,心里头其实很是不屑,只觉得眼前这女郎跟杨大郎委实不匹配。
“姜娘子初来乍到,且又是孤身一人,在外谋生委实不易,若能寻得一个可靠人家,后半辈子也算有了托付,何乐而不为?”
宁樱正色道:“此话固然不假,只是我目前的情形赵娘子是看到的,与杨家大郎确实不是一路人,恐叫人看了笑话。”
赵二娘摆手,“姜娘子自谦了,你心灵手巧,若那杨大郎真在意你的样貌,就不会让我上门了。”
宁樱沉默。
赵二娘:“好事多磨嘛,你也不用急着应答,仔细考虑考虑也好。”
宁樱“嗯”了一声。
赵二娘又同她说了许多关于杨家的情形,宁樱都认真地听着。
现在没生意,她也不着急干其他,便同赵二娘说了会儿。
之后隔了近一个时辰,赵二娘才起身回去了。
送走她后,宁樱去后厨,翠翠已经把春笋腌好了,她好奇问:“娘子要嫁人了?”
宁樱失笑,“莫要瞎说。”
翠翠老老实实道:“我不想娘子嫁人,你嫁人了,翠翠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翠翠不想回周家,想跟娘子一起。”
宁樱窝心道:“那便好好干活,往后我呀,把你的身契从周家讨回来。”
翠翠被哄高兴了,“娘子可要说话算话。”
宁樱:“算数。”
杨家提亲这事她没放到心上,也没有任何回复。
那边的秦氏坐不住了,催杨大郎多跟宁樱接触接触,反正一个是寡妇,一个是鳏夫,又不是头婚,完全没有必要忸怩。
杨大郎被赶鸭子上架,还是自家崽子杨瑞把他弄来的。结果门口见到宁樱就怂了,手足无措,连自己要干什么都忘了。
宁樱见到父子二人愣了愣。
杨大郎的脸一下就窘迫得红了,杨瑞无法理解道:“爹,你一大老爷们儿红什么脸啊?”
杨大郎:“……”
宁樱:“……”
与此同时,斜对面的茶肆里坐着两个人,林正犯嘀咕道:“咱们郎君要再不来,估计宁樱姑娘得去杨家了。”
另一人幸灾乐祸道:“嫁了也无妨,多半会用抢的。”
林正:“……”
抢人妇啊,啧啧。
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