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替他道歉?你以什么身份替他道歉?!”◎
夜幕降临,派出所蓝色牌子上的探灯冷白的灯光晃得白惨惨的。
两旁绿化带里伫立的梧桐树脸那么大的枯叶落了一地,不时有附近幼儿园放学后跟老人遛弯的小孩跑过来捡起来一个,然后嘻嘻哈哈傻乎乎跑回家人身边。
下车后安锦疾步往派出所门口走,她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快进门时仰头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牌匾,迈步进去。
先是登记,然后接待的警察小哥看到她的登记信息之后突然笑了一声,然后又用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安锦:“?”
有点紧张,小声问,“怎么了警官?”
“没事,就是新奇。”
“新奇什么?”
“我们头一回见到,和解的时候双方都要求等联络人到场,结果联络人还是一个人。”警察小哥顿了顿,噗哧笑着摆手,“差点算错了,三个人啊!还有个误打误撞的冤大头。”
“三个人都说给你打电话呢!”
“……”
转过走廊是一间小会议室,铁门轻合露出一条窄缝。警察小哥推开门,扭头对安锦嘱咐,“要不你先进去跟他们聊聊,聊完再叫我们。”
“不是我们偷懒啊,主要是我觉得你聊起来应该比较有效果。”
警察小哥玩味道。
屋里那三个男人一瞅着就非富即贵,在他们警察眼里都是同一类。
说好听点叫做非常有主见,不好听就是倔驴。
明显有点渊源,估计这美女出手,事就妥了。
他白天一直出警没吃饭累得要死,刚才这仨人都保持沉默。
他跟倔驴打太极之前得先去扒拉口饭补充一下战斗力。
说罢警察小哥非常放心,痛快离开。
安锦抿了抿嘴唇,冰凉的指腹按在铁门上,一用力推开。
吱呀一声,大门敞开,屋内三个男人应声看过来。
待她看清之后,不禁红唇微张向后退了一步。
好惨。
三个人都好惨。
傅寒时下颚被打破,这一会儿一片血红都结痂,脸上好像也脏了。
谢衍也没好哪去,脸颊也有一道血痕,还有额角那也出血了。
最惨的是卫也,居然被打成了独眼熊猫,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
她有点无语,虽说卫也打电话说谢衍和傅寒时打起来,但是,她没想到是真有肉体伤害的那种打架。
按这俩人的性子,都不是这种粗暴行事风格的啊。
谢衍伤口还在淌血,相比另外两个人,他这看起来就有点吓人。
安锦快步走过去到谢衍身旁,拿出手纸小心擦了擦谢衍脸上还不停往下流的血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显得担忧极了。
“师兄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谢衍撇开脸不肯看她,又转身把自己往里藏了藏,“先说正事吧。”
不
远处,傅寒时目光如水紧黏在她身上。
她居然,给谢衍擦血。
不,她没看到自己也受伤了吗?
那道眼神存在感过于强烈,安锦吸口气静心平气,她把包放到会议桌上,然后拽出主位的椅子,坐好。
环视一周,轻叹口气出声调停,“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心翼翼,生怕弄不好不能善了。
谢衍和傅寒时都没动。
两个人的状态和神情形成了极致反差。
谢衍刚看她一眼之后就垂头盯着桌子,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花,就是不抬头。
而傅寒时直勾勾地盯着她,瞬息不离,像是野狼终于看到肉了似的。
直白,极有侵略感。
她问完之后,这俩人都没说话,跟比赛谁能不说话似的都不吱声。
于是她扭头看向卫也。
卫也可上道了,拽着凳子劈里啪啦挤过来,顶着单只熊猫眼跟她卖惨,“安锦,警察叔叔刚说了,要是不和解的话,师兄得被拘留罚款呢。”
他跟只大虫子似的来回拧身子,期期艾艾地讲情,“罚款倒是没什么,关键是拘留不行啊。”
余光扫过傅寒时卫也忙收回视线背对着傅寒时跟安锦挤眉弄眼,压低嗓音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轻声说小话,“虽然是师兄先动手的,可咱明天就要开始准备拍摄场地了啊!”
哪能没有主编剧谢衍呢?
也不能没有他啊!他卫也可是导演啊!
尽管卫也心有点虚,知道这事因为安锦开wài • guà让傅寒时吃闷亏是有点不地道。
但总归心疼自己人和自己,于是厚着脸皮跟安锦商量,“而且后来他也还手了不是?”
“师兄也没得到好。”
“你能不能劝劝你家那位,就那么算了,然后咱赔他点钱?”
这时候卫也突然精了,知道说是你家那位。
不远处的傅寒时果然面色不如刚刚冷了。
卫也把他们拘留傅总也得不到啥,不如捞点钱?谁会嫌弃钱多啊是不是?
会议室不大,就算卫也嘀咕声再小,傅寒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没出声,只是沉甸甸的目光勾在她身上。
卫也偏心正常,他想知道,她会对自己这样残忍吗?
下颚的伤口已经疼过劲开始发麻,下半张脸疼得没有知觉。
傅寒时手掌紧握成拳,屏气凝神等她开口。
等她判决。
她别……对他那么残忍……
他重重闭眼,压下沸腾的躁郁。
安锦轻叹口气,察觉到自己叹口气之后又叹口气。
视线先是掠过谢衍,停顿片刻后挪向傅寒时。
跟他无声对视,这是今晚她进到会议室之后,第一次认真看他。
除了下颚的伤口,原来他脸上还有几处细微擦伤。
倒是为他清俊出尘的脸上添了几分野性,还挺别有风味的,她想。
卫也见安锦不说话,忍不住抬手怼她,自以为很隐蔽的催她。
小动作不停。
安锦再次无奈叹气。
这话她说出来也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她分得清谁是自己人。
没有让自己人受委屈的道理。
“傅寒时……”她轻声叫他。
傅寒时身子一凛,他苦涩地闭上眼又睁开,眨干眼底闪过的委屈。
垂眸理好衣襟,挺直脊背与她对视,搁在大腿上的拳头因用力已经轻轻发颤,手背的青筋也尽数暴起。
“你说。”他哑声。
可心底已一片绝望。
即使知道他会因为她即将出口的话而心痛难耐十分痛苦。
可他……还是不愿她为难。
“这件事,我师兄先动手不对。”安锦为难地,小心地组织语言,斟酌着语速很缓慢,“我们能不能私下和解,我们可以多付点钱。”
我师兄?
我们?
她和谁是我们?
傅寒时垂着眼扯动唇角轻轻笑了。
笑得眼睛湿润。
笑得比哭还难看。
太惨了。
真是太惨了。
连卫也都不忍心看,咧着嘴把自己挪到另一边趴到桌子上装不存在,然后不小心碰到伤口,低声嗷了一声,令屋里紧绷的气氛消散了那么一点点。
“我缺钱吗?”他问。
“……”,他的确不缺钱,傅寒时钱可太多了。
甚至他现在就剩钱了。
于是安锦拧眉,起身挡在卫也和谢衍身前,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那你怎么样才能接受和解呢?”
傅寒时快要哭了。
各种意义上的。
这么久,她第一次用这样接近从前的语气跟他说话。
是为别的男人。
居然是为了别的男人!
在商场上强势横行多年的男人,第一次尝到委屈的滋味。
他坐在那里如一棵不倒的青松,可他心里已经快速溃烂,一片接一片,心里的肉都烂掉了……
他狼狈不堪,只能用挺直的脊梁维护自己仅剩的尊严。
“我不要这笔钱,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傅寒时抬眼,眼底仅是冷冽冰峰,“我要当你们这部电影唯一的投资商。”
“?”卫也一时瞠目,一个没忍住扭头真吐槽出声,“不是,咋还有这品种的冤大头呢?刚刚警察叔叔这么说我可不对,我哪比得上……”
傅寒时眼神冰冷,看卫也仿佛是看个没有活气的物件。
卫也瞬间噤声。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他扬起下巴气势十足,“你们可以商量一下。”
一直沉默不言语的谢衍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拍案而起,“不就是拘留,拘!”
安锦:“……”
转头瞪谢衍一眼,谢衍还梗着脖子跟安锦表示他的决心呢。
安锦怒了直接撵他走。
“卫也你让他出去!这么胡闹还拍什么电影!”
见安锦火气喷发,谢衍瞬间又萎了,像颗缺水的小白菜极乖巧听话的跟卫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