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陪你过年啊,安锦。”◎
安锦不自在地瞥开视线,牵了牵唇角,“没事,就是有点累。”
“那我给你做晚饭?”傅寒时虚握住她的手腕,见她呆愣出神不由有些担心,哄着她去隔壁,“正好有剧组的事情我想给你说说。”
男人走在前面,弯腰拾起地上的食品袋,起身时略显僵硬的动作。
虽然他好像尽可能隐藏,安锦还是看出来了。
“伤口怎么样?去医院了吗?”她隐含担忧地问。
听到这句话,傅寒时回眸看她,精致的眼尾微微扬起,“去了,没什么事。”
“就是医生开了医嘱。”
“开了什么医嘱?”
他是为了保护她受伤的,安锦问的比往常多一些。
傅寒时也察觉到,面上平稳,可胸腔里的心已经要化了,正在轻轻颤抖,颤得他眼尾都有些不禁变红。
他想到自己的“蓄意阴谋”,喉结滑动舔了下唇瓣,“一会儿吃完饭给你看。”
看早了怕她恼了就跑了,连饭都吃不上。
进屋之后,傅寒时将安锦安顿在沙发上,又给她打开一个电影。
电影是她最喜欢的《怦然心动》。
之前她晚上等傅寒时回家时总会重复看这部电影,没想到他知道。
“等一下我。”他走时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顶。
也许没有摸,是一阵风。
男人转身去厨房,不一会儿又给他送来一碗洗好的草莓和车厘子放到她怀里。
“你怎么知道?”安锦扬头吃惊地望着他。
傅寒时怎么知道她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愿意吃双拼水果,而且是草莓多,车厘子只有几颗。
她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看不同的电影配不同的水果。
像《怦然心动》前半部分正适合草莓的酸酸甜甜,而结尾又很清爽甜蜜,像车厘子的口感。
如果看《一天》时,她就会配凯特芒。
“……”,傅寒时难得愣住又沉默两秒钟,他带着无奈的笑意凝视着她,“安锦,我又不傻。”之前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将她放在心上,怎么会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他转身时唇线平直有些黯然地轻声低喃,“我只是做错了事。”
望着他在厨房挺拔的背影,她不由有些出神。
其实之前他们感情好时,早餐都是傅寒时做的,只要他有时间,他喜欢把面包外壳煎得酥酥脆脆,抹上一层醇香的黄油,再配一条滋拉滋拉还冒着油泡的培根。
咸淡适宜。
如果她赖床,他要么将她抱到楼下餐厅。
要是赖床是因为他前夜太累人,他就会端着餐盘将早饭送到床边。
她为什么会那么快爱上他呢?
因为他之前的确非常娇惯她,是她之前没有体会过的爱。
思绪一转,她不由想到刚刚梁以晴跟她讲的那个格外惊悚的故事。
梁以晴是以第三人称站在上帝视角叙述的,可到后来安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于是越来越心惊。
知道他的过去之后,她对傅寒时的感觉就更加复杂了。
前尘往事已成为过去,在听到这个故事之后,她居然对他有些共鸣……
不禁有点同情他。
初见第一面时他矜贵清俊,那时候觉得这真是个完美的人啊。
能与他共度一生也不错,她那时候想。
多么光鲜亮丽,没想他的过去这样荒唐不堪。
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将刚刚在咖啡厅跟梁以晴的对话回忆一遍。
不长的故事,听梁以晴说完时,安锦第一反应是你是不是在骗我?
梁以晴只是温柔地笑着问她,“要把我们的出生证给你看吗?”
梁以晴是傅寒时的姐姐,亲生的,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同父异母。
当她讲到这时,安锦没觉得怎么样,只想,那时候傅寒时说没背叛她是真的。
转念又想,那他当时为什么不说。
梁以晴接下来的话解答了她刚生出的疑惑。
也将她拉进一个荒谬的世界。
“我们那个父亲啊,年轻时运气好挖了第一桶金。”梁以晴轻轻抚掌,略调皮地对她眨眨眼。
“然后你肯定想不到他最大的爱好是什么。”
梁以晴为了勾起安锦足够的好奇心非常心机的停顿片刻见安锦拧起的眉心才继续道,“他喜欢生孩子,他说他得把自己绝无仅有的血脉留在世界上,尽可能为世界发展做贡献。”
极可怕的自恋型人格,安锦不禁愕然,抚了抚手臂上竖起的寒毛。
没想到下面的话,一句比一句可怕。
“于是他找了很多女人生孩子,他对女人还有年纪身材学历要求。”
“一开始他还用感情诱惑,我的母亲和傅寒时的母亲就是这样被他骗了。”
“后来他腻了,就直接用钱砸,生一个孩子给二十万。”
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梁以晴除了刚刚情绪外露一直很平稳,“二三十年前,二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又真的有钱,所以一时应征者还真是无数呢。”
多讽刺。
“不知道他跟多少女人发生过关系,不过呢,我跟傅寒时作为最大的两个孩子倒真的有了不少弟弟妹妹。”
“你猜我们有多少弟弟妹妹?”梁以晴倾身,像是说别人的故事,浑不在意笑眯眯地问她。
安锦抿唇,“猜不到。”
梁以晴丝毫没有介意安锦的保守和防备,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像说今天天气不好那样自然地说,“一百多个吧。”
安锦:“!!!”
蓦地瞪大眼睛,安锦眨眨眼想说话,可喉咙像被堵住似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没想到吧?”梁以晴起身摸了摸安锦的额发,“我们那个父亲觉得女孩子娇生惯养以后等着卖给富豪夫家联姻就行。不过他是男孩子跟被养蛊似的,寒时从小不容易。”
“他有许多事情不懂,我没有资格让你原谅他,但是你说夫妻姻缘哪那么容易呢,你能不能不要他之前,再了解了解他?
“也许他会给你惊喜呢。”
一百多个孩子啊……
那他小时候怎么长大的?
安锦本来觉得自己的成长经历就很苦涩,但是跟傅寒时一比,她好像完全正常了……
“吃饭了。”
男人蓦地出声,吓得安锦打了个哆嗦,脸色煞白。
傅寒时见状立刻疾步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俯身担忧地盯着她的双眼,柔声询问,“怎么了?”
安锦下意识抬眼看他,两个人离得很近,她能看到他脸颊上的绒毛,低眼一寸还能看到他下颚上那道浅疤。
他呼出的热气喷到她脸颊上,安锦猛地回神,连忙侧脸躲开他,“没什么,吃饭吧。”
吃饭时,安锦控制不住眼神,总往傅寒时脸上瞟。
到最后连傅寒时都察觉出不对劲,将筷子放下敛神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很不对劲儿。
“没事儿”,安锦草草塞两口饭,“我吃饱了,你刚刚说医嘱什么?”
这回换傅寒时僵硬,他起身,背对着她时连连抿唇,深吸几口气,捏着从医院打印出来精心保存的那张纸回到饭桌前递给她。
安锦接过来,垂眼看了许久许久,才抬眸非常非常复杂地问他,“傅寒时,你现在是不要脸了吗?”
什么理由都上了。
怎么跟医生说的啊?
闻言傅寒时耳朵尖有点红,不自在地飞快睃她一眼垂眸,然后捏着拳头又直视她,“不要了。”
“那你要不要遵循医嘱?”
夜晚。
傅寒时趴在床上,夜深人静,身后的伤口疼得更剧烈。
像背后扣上一大块血痂,闷得后背又疼又痒,然后还有无数根针不停地扎进去。
想到刚刚她无奈又妥协的神情,还有她细腻的指腹在他的伤口上轻轻滑过。
一阵战栗顺着背脊往上直冲脑后。
他趴着的动作僵硬一瞬,傅寒时垂眼不由小声嘟囔,“过于禽兽了吧兄弟?”
又不能起身躺着睡,只好认命地下床去卫生间,握着喷头阀门最右。
冷浴之后还是睡不着。
他搬了被褥到更衣间里的墙边,离她最近的地方。
又重新趴下。
地板上只铺一层被子硬得很。
可傅寒时甘之如饴。
不让她发现就行,他想。
身体挨着她的地盘,大脑思念着她。
不一会儿,他还真陷入沉眠。
虽然睡着,脑海里盘旋着一个疑问,她今天对他态度明显软化不正常。
可,是因为什么呢?
=
一壁之隔。
安锦没睡着,梁以晴讲的故事来回一遍遍在她脑海中游荡。
手机突然震动,捞过来是一看是安湛。
她略微惊讶地接起来,最近安湛忙的恨不得将自己劈成无数块,连给她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电话接通他第一句就是,“姐,你再等我半年。”
等他半年时间丰满羽翼,然后把所有东西都给她。
安湛已经做好打算,等在安氏站稳脚跟之后,他要把安氏给姐姐。如果她不愿意管,那他就代她管理,但是她是安氏的主人,要拿最多的分红。
“……”,安锦喏喏,一时间哽住。
今天的人都怎么回事?
怎么跟她说的话都以没头没脑开头?
“过年你不用回来。”
“姐,你怎么开心怎么活,以后有我。”
最后这句话,就算安湛想藏,她也听出了他的哽咽。
她突然觉得她好像也不算不幸。
看看她的弟弟,虽然小时候有段时间混得跟熊孩子似的,但是看他现在。
多厉害呀。
安锦眼睛不由红了,眼前雾蒙蒙的,她绝不是岳梦那种喜向人浇冷水的人。
于是她也哽声道,“好啊,我等你。”
“但是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