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雪轻轻吐出这两个字,顶着头晕目眩胃里烧得慌走到位置。
她本该习惯忍受饥累,但刚从上个世界吃个水果都有伴侣送的环境传来,疲累被双重放大。想起伴侣她心情轻松些,决定先解决身边事。
明朝雪倚靠一株柳树,磕破一个鸡蛋自己吃垫垫胃。
“是你?难得见你休息。安家肯给你吃鸡蛋?”俏丽女音好奇亮起。
一个衣着修身、戴着整整齐齐绿皮帽的女孩从树后探头。她年轻不大,昂首挺胸以长辈姿势善意点头,“很好,你是该多补补。”
明朝雪认出来人。大队长家的女儿全艳红,一举一动都模仿她爹的风采。
接下来的事需要大嗓门帮忙。面前这个急躁又不失善心热情的大队长女儿也更适合。
“家里的鸡,是用我的钱买的。”明朝雪剥开另一个鸡蛋壳,声音不高不低能让周围也听见。
“全靠我一人养大、打扫、找蛋收起。我无论什么时候想吃、或是给什么人吃都可以。”
她将剥开的鸡蛋往前一放,轻塞进全艳红嘴旁。
猝不及防中小小鸡蛋滑溜入口,全艳红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睁着圆溜溜眼睛像只被揪住耳朵的兔子。
“哎哟哟,好大方的鸡蛋。刚才说是你的钱?”
柳门旁一户人家从大开的门迈出,正缝针线的大嘴巴杨大婶惊奇,“不会是哄人吧?”
谁不知道安家孙女是个可怜娃,年纪轻轻有娃又成日干活的,怎么可能有钱?
“我爹留下一大笔抚恤金,这些都是从抚恤金里取的。”
明朝雪提起前世被爷奶紧紧攥手里的赔偿金,毫不犹豫开口,“奶说今天会全给我。”
“咳,你今天说话好厉害,人也不一样了。”全艳红咽下小鸡蛋,新奇打量着装整洁的明朝雪,拍拍胸膛,“我陪你一起拿。”
她最热衷学她爹办事,绝不错过这个又能帮忙又能实践的机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明朝雪坦然点头,看时间差不多带着人往回走。
杨大婶不得了的“哎呀呀”将信将疑,远望两人背影把针线一放、连忙拍拍隔壁婆娘遥遥也溜达上前。
安家正是兵荒马乱。
“大宝怎么突然要拿户口本?你娘呢她怎么不在?”安奶奶慈眉善目叹息,伸手去拦,“乖宝你别碰,这不是玩的。”
安大宝攥着小本子一个劲要出门,偏偏年纪轻动弹不得只跳脚急急囔囔。
“谁玩了?我是替她找了一个好亲事。”
他知道再过不久就有严查风声。出身不好的后爹会着急找“好身份”人成婚。自己娘不要脸未婚先孕在上头占了个受怜悯的便宜名声。两人万分火急阴差阳错下成的。
“那个女人……那个、娘就这点用处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她还配不上这门亲事呢。”
安大宝撇撇嘴勉强叫娘。
以防万一他会提前将风声透露给后爹。虽然风声是假的,但接下来他会对爹好,爹总不会怪他的。
“亲事?谁要成亲。”
明朝雪出现门口,半开的门旁正是神采飞扬又逐渐迷茫的全艳红。
她们还没踏入大门就听里面娃娃一口一个结亲。
安大宝惊了惊,旋即轻视大大方方抬头。
“我给你找了个亲事。对方是头婚,年轻又有学问。”
吵吵囔囔声音将正院安爷爷惊出,身为家主的他皱眉不怒自威问怎么回事。
右院老实巴交的安二见老爷子出来木讷上前搬凳搀扶,同歇工的二媳妇搂女儿躲一旁。
见到众人现身的安大宝反而更有依仗,高声指点。
“我一个孩子是不行的,要有爹我才能长大,你不成亲就是想害我。我不亲近你都怪你是个黑心的。”
他激动挥舞户口本,看娘亲没答应想起前世更发怒,倾泻不满。
“那人可厉害你有什么资格犹豫?配你这个二婚破相、不知检点的还是他委屈!”
全艳红听这前所未有儿子骂娘亲的话眼睛瞪圆要喝止,就见身边人动作。
明朝雪长睫平直没什么表情上前,对上安大宝愈发有恃无恐抬起下颌,一手扯过户口本,另一手握成拳以指骨重重往上一挥。
砰!
“啊呃。”安大宝整个人半飞过去,昏头昏脑摔倒地面剧烈疼痛到无法出声。怎么也想不到向来逆来顺受的娘会下这般狠手。
突如其来的一幕足以惊掉人下巴。
安奶奶失声惊叫连连去扶。安爷爷手杖笃笃笃敲在地面勃然大怒,“孽畜”两字就要出口。
“当初,爷爷你不乐意我父亲娶母亲。”
明朝雪幼年记忆一点点显露,敞亮音色压过全场,“打我父亲打断好几根木棍,还想找人发买我母亲,才将他们逼得进城。”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安爷爷暴跳如雷。
“母亲打儿子,天经地义。”明朝雪平静复述。
安爷爷面色扭曲又想讥讽又要咒骂,两相交错下竟没法言语。
“如果你是我儿子。”明朝雪看向倒地不起的安大宝。
“如果在生下的一刻我把你放回桶里不管,你会溺死。把你丢到‘那人’门前,你会冻死饿死。
“而我为你料理一切替你避开危急教你读书习字,脸上疤痕也是为你挡火留下。”
全身剧烈疼痛的安大宝冷冷一笑,不屑一顾。
“可你不是。”
冷若寒霜四个字从明朝雪口中说出。
安大宝怔然一愣。
“住口你这个孽畜!”安爷爷终于雷霆咆哮,挥舞拐杖砰一声沉沉落在门旁,扫落噼里啪啦一堆碎块。
全艳红吓了一跳,兔子般头也不回急匆匆撞开门窜出去。
“我根本没谈过对象、没交往没成婚,也没有这个拖油瓶孩子。”
明朝雪记忆恢复,镇定开口毫不掩饰到路边都能听见。
“户口本上,我今年才二十几岁。就算按生理学角度,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孽畜后代。”
果断掀开真相的话震得亭院一静。
安爷爷听到轻飘飘“孽畜后代”几个字,气得一股劲上涌脸色发青。安大宝已经世界颠覆双目茫然。
“你别说了,为宝着想你快别再说。你是要毁掉这个家吗?”安奶奶垂泪摇头,不打自招。
完全被瞒在鼓里的安二震惊,“这是真的?究竟是为什么?”
明朝雪稍稍侧身转向外墙,眼也不眨扬声。
“当然是为了贪图我爹的抚恤金。”
“嚯!”
半开门的院外,由杨婶婆召集的一群人难以遏制惊呼骤然扬起。
不远处,乌压压下工的众人们正要上前路过,带来一片喧哗人音。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