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雪站在不远处听着这场闹剧,浅色眸子平静,和身边千羡欢轻语,“这段婚姻会断得很快。”
只看荣同书走出门时的面色都能分析出他考的是一塌糊涂。
接下来甚至不需要她再出手。命运之子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搞垮。
千羡欢帮忙拿着笔袋,另一手送上特意买的零食,浓眉低敛中是相貌堂堂的体贴。
佳欣欣突然对费尽手段得到的成亲有些不满。
但成婚来得极快。
在她以死相逼下,佳家人再闹也没用只得无功而返,狠狠心说出断绝关系永不来往。
没有亲戚没有彩花,甚至没有旁人祝贺,两张纸就定下终生。
而安大宝为了增加自己和荣同书的联系,在满村惊异中自愿把安家右屋让了出去,充做新房。
至于每日租金之类的,他计算着往欠佳欣欣的钱里一点点回扣。
反正不是自己的钱,荣同书没有不满,那佳欣欣也不得不咽下口中的气。
新一对结亲对象就此生成。
婚后生活与佳欣欣想象的截然不同。
荣同书向来是个撒手不管的,洗衣做饭扫地等家务全交付在佳欣欣肩膀上。
佳欣欣当姑娘时被娇宠着百依百顺,才会知道藏钱的位置,哪里吃过这等苦。
她梦境里只觉得原配不识好歹占据享福位,当初第一念头就是要抢夺回属于自己的“地位”,可从不知道作为梦中情郎妻子的劳作居然这么繁琐这么累。
“只要等到高考成绩出来。”佳欣欣在溪边清洗丈夫衣服。
看到溪水对面一蹦一跳的全艳红居然有些嫉妒,成婚前自己也身上这样自由自在玩耍。
她不屑于和普通村妇一起洗,自己找了个僻静位置自言自语,“等他考上好大学,我就有大笔补贴金,所有人都会后悔。”
隔溪。
全艳红摇晃篮子直奔明姐姐屋。
“我奶送的鸡蛋,刚下的很新鲜。还有张建他们的果子。”全艳红一头扎进屋子,恨不得融化在棉软软垫子上。这是那位村外千羡欢送的,是少有暖乎乎。
“我刚看到佳欣欣正洗两人衣服。虽然他们按以前的话来说都是成分不行,可我爹说村外的千知青可以结交,那荣同书就不好。”
“明姐姐你在写什么?”全艳红一股脑说完又探头瞅了眼,只看到满纸的大字不甚在意。
“在练笔,准备投稿。”明朝雪勾画稿纸,配合应了声。
她在高考作文里点了记忆中过往,其余更“为人耸听”的准备以虚幻笔法写成一篇小说。在高考那天逛城时她就看中一个以大胆出名的报社,是个敢于刊登的好去处。
先练习笔画,准备修改字迹就以匿名寄出去。
“要是明姐姐投稿,那肯定立马就能登上。”全艳红日常迷信明朝雪,毫不犹豫鼓掌。
“那个荣同书就不行了。他住在安家听说什么都不做、不知道安家怎么撇了亲生儿不要,留下一个外人。”
村里难以想象有人会和唯一独生子分家,让外来知青住家里。
尤其问到安奶奶时见她一问三不知、只说安爷爷安大宝一心一意对荣同书好。都要觉得安二是捡来的,荣同书才是真正安家孩子。
不然怎么会如此区别对待。
“安二不会是捡来的。”明朝雪为村中流言一笑,随口就能点出他们鼻子眼睛的相似之处。不过……
“我爹,倒是和他们长得不太像。”
明朝雪沉吟,回忆中早就离世的明父容貌让人记不太清,但和木讷脸的安二是两个类型的不同。
“我听奶说过明叔长得很俊,村里多的是想给他做媒的。”全艳红转动脑海也没记忆。
明父很早就去城里,只留下“做媒的多”这个好样貌印象,可究竟是怎么样的样貌已经难以细说。
“应该和我有几分相似。”明朝雪摸摸敷满草药的侧脸。最近在换洗时能清晰看到疤痕变浅,原本被污泥故意覆盖的脸也逐渐修复。
再过几日就是恢复容貌的时刻。
*
高考后时间过得飞快。
村中消息传得却慢,越是接近日子越让人心浮气躁。
“大队长家的女儿看着是没心没肺一点都不担心。哎,到底年纪小,以后再考也来得及。”
如今闲聊话题都被高考占据。谈到福运满满靠山吃山的明朝雪,又不免谈到荣同书。
“姓荣的就住在安家,没再上工,看他样子肯定是考上的。”
“佳欣欣才是吧,眼睛朝天信心满满啊。”
被议论中的佳欣欣正顶着洗衣盆走在村外。
她是受不了再和村妇一起洗衣服,丈夫整日看书又不是会搭把手的人,她气急之下自己走着要寻新洗衣地方。
直到前边行来一辆小轿车。
“你好。”轿车停在她身侧,有人探出头挥舞了下记者证问,“那个上报纸的山村,高考的知青学习班就在前面是吗。”
“是是是。”佳欣欣狂喜丢下洗衣盆,知道高考后出现的记者意味着什么。
“我就是学习班的纪律班长。你们是来找考上第一的知青吧,叫荣同书对不对?他是我丈夫!”
车前座两人对视一眼,摇头。
“我们不是来找考上第一的,也不认识什么荣同书。”持着记者证却不认路的“记者”细心询问。
“你们村,有一个叫明朝雪的同志吧?上过报纸的那位同志。”
佳欣欣脸色一僵。
报纸、那份本该采访自己却成就对手的报纸让她面庞扭曲。
“她那么丑,她半边脸都是黑色的。”佳欣欣混乱中口不择言,“毁容的怎么配得上采访,她不配。”
前座记者们皱起眉头。
后位上,胡子斑白老者声音沧桑中气十足,“岂有此理,长相从不是做事标准。为国家做贡献难道还要看长得好不好么?”
车子很快咕噜噜前行没再多谈。
灰尘尾气被带起,熏了佳欣欣一头一脸。她豁然抄小路往村里跑去,原地只剩下一个湿漉漉洗衣盆。
村尾,明朝雪正打来清水。
滴答答水珠顺着脸庞落下,洗净熬敷许久的草药,露出原本清丽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