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爷爷家里借着一时冲动意气讲出来要再推迟入学时间的时候,应修严并没有表现出支持或者反对的情绪。老爷子倒是很高兴,觉得应允承下定决心投身祖国航天事业建设是件大好事。晚上回家应修严才把应允承叫到书房,关上门直截了当就是一句:“你纯粹在浪费时间。”
应修严只需要打两三通电话就能弄清楚应允承主张要参加的所谓国际项目是否有价值,而咨询的结果显然不如他预期。
应允承这个决定有私心,而且这私心又无法随意宣之于口,他沉默地承受了应修严的怒气,但他越是沉默,应修严越是觉得他糊涂。
电话接起来,应修严第一句话就是:“你后悔了现在飞美国还来得及。”
“我没后悔。”
应允承进了电梯,信号时有时无,应修严一句话断断续续,“好好,我从来不期望你每个选择都要做对,但你自己得想明白你做的每一个选择是不是值得。”
电梯门打开,应允承却没有拿钥匙开门,他转进了楼梯间,一时没有说话。
应修严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应,“你幸运,出生在一个条件还不错的家庭,选择做错了,只要不太离谱,我和你妈妈都可以为你买单。但你记不记得你当时申请大学选专业,我想让你读工科,你说你想读物理,而且要做理论。你跟我和妈妈说做理论更需要天赋,而你觉得自己有。我不知道西北有什么在吸引你,但你所谓的天赋在这六个月里本来可以得到更好的打磨。”
应修严讲的是对的。应允承处在他学术生涯的上升期,而且极可能是上升幅度最大的时候。再聪明的大脑也需要持续高强度的训练和知识输入来维持敏锐度。
这个合作项目本来就算不上学术尖端,项目开始之后的执行更是远低于应允承预期。隔天开的例会分明琐碎而不必要,但是执行负责人却很享受这种形式主义。哪怕同样投身科研事业,但不同的人所看重的总归不同,启动仪式上主任颇显得意地向大家介绍“这个项目的一大优点是有充足经费去其他省市的实验室进行交流访问”。
应允承见识过聪明人,也和聪明人共事过。李决之前带TRAPPIST-1课题的时候,所有的总结和讨论都用邮件完成,哪怕是研究所内部的交流也一律使用英文。现在一周要开三次时长超过一小时的例会来进行的沟通与总结,李决可以用两封邮件里简洁清晰的几行bulletpoint讲清楚。见过聪明人做事,应允承的确常常在无意义的例会中感到耐心在流失。
应允承认可父亲的观点,但他并不后悔做了这个选择。他试过克制、保持距离、收拾好行李搭飞机飞走,但这些努力都没有奏效。
何况这个选择导向李决,事情因此而变得不一样了。
哪怕实验室的工作带来钝感,但李决是一个太值得学习的对象,应允承甚至分不清楚崇拜与爱情到底是哪一种先产生。睡在同一张床上,他的作息也调成跟李决同步,循着李决的习惯,清醒之后先进行学术。应允承坚持了一周下来才发现长期保持这个习惯其实需要对自己十分严苛。
应允承明白自己现在或许是走在一条坡度更缓的岔路上,但有李决同行,至少可以确保他们的方向是往上。
应允承在楼梯间里打完了这通电话,电话挂掉的下一秒,他十分罕见地叹了口气。安静的楼梯间里只有“紧急出口”的绿色指示牌在黑暗里发光,应允承又站了一会儿,才走出去拿钥匙开门。
李决正在阳台上搬仙人掌,应允承搬进来之后他把阳台布置成了简易书房,那盆大仙人掌之前放得离椅子太近,应允承有次打盹儿头一歪差点扎到。
李决提醒应允承茶几上有月饼,应允承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他直接走到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