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开学,从衣柜拿出清洗过的校服外套,套在身上的一瞬间,看着那明显大了两号的校服,温年怔住了。
他翻开一看,然后才看到胸口的位置,写的根本不是“江城大学附属第一中学”,而是“齐云高中”。
完全一致的款式,上头却不是“附中”,而是“齐云”。
他这才知道,那天在阶梯教室遇见的人是谁。
那人因为嫌热随手放下的戏服,和他因为怕冷带到阶梯教室去的外套|弄混了。
那人不是学长,是沈淮景。
记忆悠长,有些遥远,又像是触手可及。
沈寒从浴室出来,温年还在阳台上。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
温年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转过身。
沈寒扒拉着门,一脸严肃:“我准备好了。”
温年笑了:“准备好什么。”
“准备好听一个波澜壮阔的故事。”
“波澜壮阔不是这么用的。”
温年忽略了所有细节,把事情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
沈寒久久没说话,然后才不可置信地开口:“就这样?!”
“那我猜得也bā • jiǔ不离十了。”
温年坐在小藤椅上,看着他:“你怎么猜的。”
“就你在附中念书,我哥在那边拍戏,两人碰巧见了一面,你是他粉丝,哭着喊我爱你,他就把衣服送给你当礼物,比起来,我的版本似乎还更引人入胜些。”
温年:“…………”
如果忽略所有细节,那他遇见沈淮景那天,似乎的确“就这样”。
两人不过是在阶梯教室碰了一面,沈淮景不过是帮他解了道题,聊了天,拿错了衣服。
可或许是那天余晖太柔和,墙上月季开得太漂亮,在所有记忆中,他再没遇见过那样的傍晚了。
两人进了屋,沈寒大字状躺在床上。
“哦,所以那时候我说我哥读书时候成绩很好,你说你知道,还说他很厉害。”沈寒恍然大悟。
“这么想想,好像也不太‘就这样’了。”
温年听得糊里糊涂:“?”
沈寒转过身,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温年:“我觉得能解出那题,就不太‘就这样’了。”
沈寒越说越兴奋:“过去的也就是我哥,他解得出来,这要是过去的是我……”
温年背过身去:“睡吧。”
沈寒:“……”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冒犯。
可能是长久以来藏着的事总算开了口,又可能是沈寒吵闹的声音令人安心,这一晚,温年睡得意外得好。
第二天起来,久违地看到了付临,也久违地喝到了付临的胖大海。
付临:“起来了?”
温年走过来:“嗯。”
付临开门见山:“那天你给我发的缓解头疼的茶方我试了下。”
温年抬起头,看着他:“有效果吗?”
付临咂了一下舌:“有点,就是味道有点涩。”
温年:“……”
临哥喝的?
温年一下子想起来,那天他的确只是发了个茶方过去,也的确没有说是给沈淮景喝的。
“沈老师没喝吗?”温年还是问了一句。
付临见他问出来了,笑了,他自然知道那茶方是给沈淮景的。
“喝了,但茶叶对他效果没有咖啡好。”
“我查了一下,缓解头痛效果最好的还是按摩。”
说完,付临看了温年一眼。
温年:“我知道。”
付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然后,手机一响,他微信上已经多了条什么指法按摩教程。
温年:“我之前看到过,临哥你可以给沈老师试一下。”
付临久久凝噎:“……你让我帮他按?”
温年摇头,语气认真:“这是自按教程,很简单,沈老师看两眼就能学会。”
也就是不用别人帮忙的意思。
付临:“……”
温年眼神太干净,付临有点遭不住,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我听沈寒说,今天就练习半天?”
“嗯,余杭生日,就和节目组商量了一下,只录制半天,下午他们好像有安排。”
录制期间刚好撞上生日,也算凑巧。
付临顺口问了句:“什么安排?”
温年想了想:“昨天说是去夏南的酒吧。”
上次因为沈老师一通电话,“全场消费”只有几十瓶果汁、牛奶加一瓶酒……最后那瓶酒还是小姑娘不小心打碎记他头上的,夏公子觉得消费得不怎么大气,他想大气回来。
可温年话音刚落下,许一新就从楼上走下来:“不去了,就在别墅。”
温年:“?”
“上次隔了个太平洋,沈老师都打电话来查岗了,今天听节目组说,沈老师就在隔壁,夏公子怕了。”
“什么查岗?”付临倒是第一回听说。
许一新:“就我们去夏南酒吧那次,沈老师给沈寒打了个电话,在沈老师跨越大洋的、殷切的‘呵护’和‘关心’中,我们滴酒未沾。”
付临不知道“查岗”一事,倒是知道“沈寒suv”的热搜,照时间算算,那时候他们那边大概也才6点。
沈淮景一向不太管沈寒的事,更别说早上6点的“呵护”,想也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
“想去就去,年轻人玩玩挺好,只要别喝酒,查岗就查岗,还能去逮你们不成?”付临玩笑说。
许一新严肃摇头:“夏南说这次他不怕沈老师查岗。”
付临:“?”
许一新:“他怕沈老师直接查封。”
付临:“……”
早上排练结束,温年没直接回别墅,而是去电视台附近的商业区逛了下,毕竟是生日,总要买点什么。
他给寝室群发了条消息,问余杭他们大概会喜欢什么。
周嘉益他们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周嘉益:我看沈寒上次在银河门口上的那辆suv旁的laferrari就不错。
温年:“……”
好巧不巧,许一新和沈寒也正在组合舞台的小群里讨论生日礼物,温年顺势点开,就看到他们的礼物,是一块砖头,上头用油漆笔写着:愿我们的友谊坚如磐石。
不对,是坚如盘石,“磐”字还写错了。
温年:“……”
温年谁都没指望上,最后挑了个木质香薰。
才刚到别墅门口,就听到里头的动静。
“为什么又是我?!今天我寿星,你们还集火我,还有没有人性了?”余杭声音响起。
温年走过来,余杭立马站了起来:“温年你来得正好,我顶不住了!你来!”
“弹幕让你赶紧把c位让出来。”许一新拍拍余杭的腿。
弹幕?
温年还来不及细想,先把礼物递给余杭:“生日快乐。”
余杭差点流泪:“你这还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份正经礼物。”
“你说我的磐石不正经?”沈寒立刻出声。
弹幕已经笑成一团。
余杭走近,跟温年解释了一句:“之前答应过微博上的粉丝,说生日那天会弄个小直播,刚开了没多久,等我们玩完游戏就下播。”
“没事,随便闲聊,热度也不是很高,我们就自己玩自己的。”
于是温年就这么加入了战局。
在旁观两局之后,温年摸清了规则,一口气赢了六轮。
沈寒到后来已经不相信这是运气问题了,实际上,也真不是。
“只要把发过的数字牌都记住,就可以算。”温年如实说。
所有人:“……”
沈寒:“那能不记吗?”
温年:“能,我尽量。”
尽量的结果,就是温年尽量勉强地又赢了两轮。
幸好没玩钱,如果玩钱的话,那沈寒现在的经济状况大概就是:哪里的自来水没有寄生虫,借5块钱不还会不会被抓。
感谢沈寒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不要试图和江大出身的天之骄子玩数字牌。
听我的,现在就把牌换了,直接狼人杀,开局就直接盲毒温年。
沈寒碰了碰温年:“给我点面子。”
“让我一下。”
温年让了一下。
“再让一下。”
温年又让了一下。
最后在温年放了个太平洋的巨水中,牢牢占据首位的地主总算被扳倒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余杭立刻把惩罚牌递了过来。
温年很快就做了选择:“大冒险。”
刚刚有人抽到真心话,内容很单调,甚至算得上枯燥,问:你最喜欢的明星是谁,现场表白一分钟。
问题一念出来,弹幕就直喊“这副惩罚牌是不是还未满月就出来打工了,搞点带劲的!”
可温年却觉得那问题他或许真答不上来。
哪怕答上来了,后半句也做不到。
沈寒也觉得大冒险好,他凑在温年耳边:“最出格的好像也就是含两块冰朗诵诗歌。”
余杭把牌打乱,重新洗了一遍,摞起来足足有一只手那么高。
“来,抽牌。”
“抽中之后自己把上头的惩罚念出来。”
温年随手挑了一张。
他翻开一看——一张鬼王牌。
半黑半红,颜色很丰富,但是……
“没有字。”温年轻声开口。
余杭直接走过来:“我都检查过了,怎么会没有——”
余杭喉头一紧。
他想阻止温年的动作,可温年已经把牌平放在桌上:“是不是忘记把这鬼王牌拿出去了?”
“我再重新抽一张?”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一脸“啊这”的看着温年。
沈寒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拿过余杭手上的牌,全部摊在地上,发出了和那天抽宿舍号时一样的感慨:“这牌不是做的吧!”
一一检查过后,还真就只有一张鬼王牌。
“怎么了?”温年把那鬼王牌又翻着看了两遍,的确一个字都没有。
余杭捂着脑袋:“我们最开始定了个规则,你回来得晚了一点,可能没听到。”
“一百张惩罚卡,就一张鬼王牌,算是我们定下的彩头,要是抽中的人就去……”
余杭说不下去了。
爆炸的弹幕给了温年答案。
百里挑一,挑中的人就要去隔壁沈老师的别墅要一件东西回来,室外的不算,必须要室内的。
温年:“…………”
在抽牌的时候,其实余杭有想到要提醒一下温年的,可他想着一百张牌里就一张鬼王,无论是按概率算还是纯粹按运气算,都没那么巧,更别说温年今天还是第一次惩罚。
沈寒都输了十几轮了,也不见得抽一回,也就放松了警惕。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弹幕已经密密麻麻,观看人数也爆炸上升。
温年,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实不相瞒,从开播起我就等着这个了,沈寒输了十几轮,我本来等着见证“沈氏风云”的,谁知道被温年抽中了,那就只能看“豪门秘辛”了。
一百张惩罚卡里都能挑中鬼王牌?!
你管这叫惩罚卡?你管这叫鬼王?这不是丘比特吗!
余杭看着越来越高的热度:“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弹幕适时飘过一句:“你可以把我杀了,但是不能算了。”
余杭:“……”
所有人只好看着温年。
温年:“没事。”
说着没事,手里却捏着那张鬼王牌。
像是要跟它同归于尽。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就让温年去按三次门铃,如果沈老师没开门,算自动过关,怎么样?”
各退一步,不不不,我要我的“一年好景”更进一步!我要他们直接锁死!
余杭目不斜视:“好的,我也希望沈老师把门锁死。”
所有人:“……”
温年深吸一口气,拿着那张鬼王卡刚起身,沈寒就凑过来,极小声地说:“你放心去!我已经问过临哥了,我哥不在家!”
温年无声看他。
沈寒认真点头:“你信我!”
温年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二次走这条路,会是这种情形。
他手里还拿着那张鬼王牌,径直走到门前,犹豫了小片刻,最终伸手。
第一声,无人。
第二声,无人。
第三声,无人。
昨天听来极其刺耳的门铃,今天却让他悬着的心落下。
沈寒没有骗他。
沈淮景真的不在家。
弹幕上已经哀怨声一片,可温年却长舒一口气。
“任务完成了。”温年低声说了一句。
就在他转身要走之际,一直岿然不动的大门却忽然有了动静。
“咔——”清晰的解锁声。
温年的镜头从始至终都对着地面,解锁声响起的瞬间,弹幕里的人几乎是和温年同一时间看到的那慢悠悠打开的门缝。
弹幕在一瞬间疯狂涌入,甚至已经有了明显的卡顿声,整个直播间像是一道濒临溃堤的大坝,只要再稍加一点点力,就能瞬间倾垮下来。
沈淮景没看到被温年刻意拿低的手机,他倚着门,看着眼前的人,语气似是也有些意外。
他的声音响在温年耳边,也落在直播间里。
“怎么不自己进来。”
“钥匙没带?”
又轻又慢的两声,却让“大坝”彻底溃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