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韫听了,这才心里稍稍有了些安心。
这确是事实。
暴氏与杨氏扎根南阳四十余年,阖郡上下,不敢说全是自己人。
但至少四成的大小官吏,都与暴杨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换句话说,动了他们,这郡中上下人人自危,什么事情,什么政务都开展不了。
过去,也曾有郡守,想对杨暴两家开刀。
但,刚刚露出苗头,杨暴两家的主人就主动请辞。
然后,整个郡守衙门和下面的县乡衙门立刻瘫痪一半。
道路无人去管,水力没人调度,税赋、徭役也无法征发,甚至,就连郡守府想去外面购买日用品,都会遭到刁难和拒绝。
不过一个月,那位郡守就不得不低下头来,请着杨暴两家回来主持大局。
虽然,这是上一代人的事情。
但至今,仍然是暴氏与杨氏津津乐道的美事。
新来的郡守,再牛逼,靠山再大。
没有暴家与杨家的配合,他能坐稳位置?能干出政绩?
不过,新郡守来头确实很大,靠山硬扎。
能让还是要让着,伺候好,伺候舒服了,等他老人家镀金完成,高升而去,翌日位列朝堂之中,或许还能记得今日的香火情。
“我要不要晚上去给新明府请安,纳诚?”暴韫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
新郡守之来,南阳上下,都有着清醒的认识。
这位背景大的吓死人,排场也大的让人咋舌的年轻明府,对南阳,即是危机,也是机遇。
惹得他不快,那当然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只要攀附上去了,那等于抱着一跟金大腿啊。
飞黄腾达,就在今日!
连下面的小吏都知道,只要抱上新明府的大腿,前途就不可限量。
暴韫且会不知?
只是不知道为何,暴韫的眼皮子总是跳,他的心里总是发毛。
却找不到不安的源头。
这让他寝食难安。
不过,这不能怪他。
自诸侯大臣共诛吕氏,酷吏这两个字就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虽则中间偶有一两个酷吏出现,但终究是孤例。
主政的官员,主流还是‘清静无为’‘与民休息’的黄老派贵族。
ps:今天卡文了,好难受~
第五百四十四节项羽的诅咒
“来了,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整个淯水北岸渡口瞬间就清静了下来。
南阳郡的三位与国同休的列侯,也都站起身来,整理身上的衣冠,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郡守。
一脸病秧子模样的杜衍候王市臣甚至努力做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挣脱家人的搀扶,执意要站到人群的前面去。
让其他两位列侯见了,心里也不免产生些恻隐之心,纷纷上前致意。
杜衍候王氏,自初代杜衍庄候以后,就代代都是病秧子。
上一代的共候王福,甚至是即位后就缠绵病榻。
这一代的王市臣,身体更差,从娘胎里出来就染着病根。
更麻烦的是,他至今没有儿子。
这意味着什么。
对汉室列侯们来说太熟悉不过了。
无子绝嗣,封国废除,收回一切财富与权柄。
对列侯们来说,人世间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冤孽啊……”朝阳候华要叹息着:“这都是命啊……”
一旁的棘阳候杜但也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当初,初代杜衍候王翳在楚汉战争时期,是颖阴候灌婴麾下的大将,追随灌婴在乌江之边,斩项羽的大将之一。
项羽乌江自刎,身体被五个家伙给瓜分了。
杜衍候王翳,就是抢走项羽脑袋的那个家伙。
另外四个人。分别是:中水候吕马童、赤泉候杨喜、吴防候杨武、涅阳候吕胜。
在汉室的列侯圈子里,这五家,都是一个带着debu诅咒的家族。
先是。中水侯吕马童,在其三十五岁生日那天,灵异般的在午睡之后,忽然坐起来,告诉自己的儿子:吾诚有罪,背主忘恩,不如狗彘。这话一说完。立刻毙命,吓得吕家上下。连其葬礼都是草草操办,根本不敢风光大葬,生怕激怒了已成鬼神的项王。
但吕马童之死,只是一个开始。
赤泉候杨喜。很快就步了吕马童的后撤。
这货汉七年乙酉封侯,隔年就被夺候,其后虽然花费了很大气力,恢复了爵位,但是,从此却染上了怪病,逢人就道:“有罪,有罪,请项王赎罪!”
其子杨殷更悲剧。只在位子上当了三年列侯,就一命呜呼,坊间传闻。他死的时候,天昏地暗,家中的老槐树上落满了乌鸦。
现在的赤泉候杨无害,吓得不敢再回赤泉封国,只好躲到长安,借着天子气避祸。
涅阳候吕胜的封国。就在南阳本地。
朝阳候文要与棘阳候杜但,都还记得。自己父辈说过的那个涅阳庄候神秘死亡的故事。
据说,吕胜死的那天晚上,曾有人在涅阳县的官道上,看到了一整队衣甲破碎,满身血污,操着江东口音的军队。
那人很好奇,就大着胆子,上前去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军队?怎么出现在这里?”
那个军队的领队都尉答道:“我们是鲁国来的军队,奉君上之命,来此拜访故友……”
这人也不疑有他。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涅阳候吕胜的死讯就传来了。
据说,其死状非常凄惨,全身上下都是血肉模糊,仿佛在战场上遭遇了无数敌人,力战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