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几乎抛弃了他们当时在河套的所有产业。
许多关键的作坊,甚至是原原本本的留给了匈奴人。
靠着这些秦人的遗产,匈奴人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从一个小部族。成长为一个能吊打草原,称霸东亚的帝国。
但魏尚似乎有他的一番见解?
刘彻因此端正的坐下,仔细的听着这位跟匈奴人打了超过三十年交道,几乎每年都要跟匈奴人来一次‘深入’交流的汉室大臣对此事的看法。
因为。魏尚是目前唯一一个亲身经历了自冒顿至今,匈奴三代单于统治变迁及其变化的汉朝大臣。
不是没有比魏尚更懂匈奴的人。
譬如娄敬、陆贾等前代的著名外交家,对于夷狄世界的了解,非常详细。
尤其是娄敬,曾经亲自跟冒顿单于面对面的交流过,一手促成了汉匈和亲政策。他跟冒顿还有老上单于,都有着一定的私人关系。
但他们都已经死了。
哪怕是从匈奴跑回来的韩颓当兄弟跟那些投降的归义候,也不如魏尚对匈奴的了解。
因为魏尚在云中郡,每时每刻都要面对对面的匈奴幕南集群的庞大压力。
假如不能对匈奴有足够的了解,魏尚就不可能让云中郡三十年来,始终安如磐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地郡这个重兵云集的地方,在历史上,曾经两次陷落在匈奴的骑兵手中。
魏尚顿了顿,道:“该怎么说呢……”
“是这样的陛下,您应该看过太宗皇帝时,出使的汉使与匈奴人的对答记载,臣记得,太宗孝文皇帝十年,汉使自匈奴归,曾经汇报过,其与中行说之对答!”
刘彻点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情。
魏尚道:“那么陛下应当记得,中行说曾经说过: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一郡这样的话”
刘彻点点头,这个确实是明文记载的。
魏尚抬起头,看着刘彻,问道:“中行说是在老上单于初立之时,随和亲队伍,送嫁匈奴,然后为老上计谋,图谋我大汉,彼时,为太宗孝文皇帝前六年,当时,中国一郡人口,不过三四十万!”
“如中行说所言不假,以匈奴之口,何以在前者平城之战时,以四十万大军入我境内?”魏尚站起来道:“答案就是匈奴人口确实只有三四十万,然,匈奴统计人丁,始自中行说教老上点算人口、牲畜,换句话说,其只算男丁!”
“世人常以为,北方夷狄,尽为匈奴……”魏尚顿了顿,有些激动的道:“朝中肉食者,尤其如此,然老臣身在云中,日夜与匈奴搏杀,自然知道,对面的人,并不尽然全是匈奴人!”
“匈奴之所谓昆邪王、休屠王者,其实并非匈奴人,其所谓白羊王、楼烦王,也非匈奴人,真匈奴部曲,实为其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以及左右大将、左右骨都侯,左右大当户所统帅之兵,余者,休屠也罢,昆邪也好,皆为匈奴走狗,乃冒顿起兵后归附其兵锋的夷狄杂胡之属!”
魏尚的话,如浆糊灌顶,让刘彻拨开了迷雾,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他三辈子也没弄明白的问题。
原来如此啊!
刘彻心里想着。
他已经大概明白了匈奴的组织结构了。
大概是一个类似满清的八旗制度的原始版本。
满洲八旗,就是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以及左右大将,左右骨都侯还有左右大当户的直属部族。
其他休屠、昆邪什么的部族,就是蒙古八旗。
后来归附的鲜卑王、乌恒王,东胡王什么的就是新附军,绿营兵。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很多问题。
譬如,霍去病单枪匹马,劝降休屠部,一声令下,就让昆邪王杀了自己八千不愿意投降的人。
这样的一个奇迹,在史书上,简直是神话一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