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了。
甚至,他们觉得,自己的死是值得的。
而假如有人连死都不怕了,那这个世界大抵也就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恐惧的事情了。
“伏唯陛下圣裁:罪臣等皆元王子嗣,先帝在日,曾亲口御封,吾等之父入祀楚国,以奉元王宗庙!”刘道恭身一拜说道:“奈何先帝早崩,陛下承天应命,即位大宝,以楚赵之事尽委于东宫……然东宫老朽,不能视事,犹豫不决,今日属臣父,明日爱红候……”
“住嘴!”刘彻冷然打断他们的诉说:“太皇太后,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太皇太后,躬太宗之德,佐先帝之命,用之于朕,母仪天下,威容昭曜,天下皆感其德而服其义,昔者夏开之莘后,文王之姜后,不过如此!”
“尔等居然胆敢妄议太皇太后?”刘彻一脸悲愤的说道:“朕能饶你们,天下也不能饶你们!”
这是必然要做的脸面功夫和表面之事。
从古至今,刘彻从来没有看到过,有那个明智的统治者,会将自己内部的矛盾和利害,公开的宣扬给天下看。
只有那些和笨蛋蠢货,才会以为公开了矛盾,自己就能占据主动。
殊不知,矛盾的公开,必然导致激烈的权力斗争。
任何东西,在没公开前,哪怕彼此已经疏通水火,有我无他了,但也还可以遮掩,可以隐藏,可以缓冲。
一旦公开,就等于告诉自己和对手:来吧,我们决一死战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岂非是?
尤其是东宫和未央宫之间的关系,敏感而脆弱。
这就是刘彻为什么一直要忍着窦氏和馆陶挖墙脚,而装作大度的模样。
实在是他知道。
对皇帝而言,不能只顾一时爽。
爽完之后,还要考虑怎么收拾烂摊子。
东宫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但窦氏外戚和馆陶的问题,却是可以通过其他手段禁绝的。
公开矛盾无助于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更糟糕。
史书之上,可不乏有着流血漂橹,陈尸宫廷的悲剧。
“朕命令尔等,以及诸元王子嗣,即刻肉袒出太庙,谢罪于朕前!”刘彻厉声说道:“如此,念在元王夷王之德,朕或许还会从轻发落,不然,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第九百二十节从此朕既国家(2)
元王子嗣们,当然没有任何其他道路可走。
当然了,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哭庙于太上皇之前。
无论如何,天子事后都要具太牢以告列祖列宗。
包括,但不限于太庙、高庙和太宗庙以及仁宗庙,甚至于惠庙那边也走一个过场。
这样一来,祖宗的灵魂将从九泉归来,他们的意志将通过龟甲具现。
虽然大家都知道,结果必然是当今天子完美的得到了‘先帝们’的宽恕。
然而,压力却已经转给了皇室。
刘氏天子,向来最要脸皮,最讲颜面。
当年太宗时,民间有民谣歌曰:一尺布,尚能缝,兄弟两人,不相容。
太宗皇帝闻之,立刻封淮南厉王三子为王。
以此证明,他完全绝对没有故意害自己的亲弟弟。
更不是要贪图淮南国的土地!
而今上,自证受命于天,又在宣室殿上方,悬牌匾曰:四海穷困,天禄永终。
他自然是一个比太宗还要要面子的人。
只要要面子,事情就好办了。
多则三五年,少则一年半载。
他们之中,必然会诞生至少一位诸侯王,甚至还可能出现两三个!
这是刘氏的惯性。
不会因为时间和世界的变化而改变。
当然了,他们也深知,自己这么干,其实是将朝野上下,尤其是丞相周亚夫,御史大夫晁错以及太常、少府、东宫,统统得罪的干干净净。
这些人和他们的后代,肯定会视自己这些人为仇寇。
但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若能王一国,续元王宗庙香火,使子孙后代能安享富贵。
他们要恨就恨吧!
难不成,他们还敢shā • rén不成?
最多以后子孙后代,在这些人面前,没有什么好脸色和好果子吃。
但那又如何?
现在的情况和形势就是天子至高无上,拥有远迈一切的威权。
朝野上下,全部加起来,也不够当今天子一个指头来摁死的。
只要抱上天子大腿,学习复阳候陈嘉跟宋子侯许九,谁又能动的了大家伙?
因此,这些元王子嗣,表面上看上去都是诚惶诚恐,但实则淡定无比。
在他们之后,负责守卫太庙的郎官、武士以及庙祝官和祝祀官,也全部都如元王子嗣一般,坦露上衣,集体跪倒刘彻御驾之前,口称:“臣等无能,致使太庙受扰,祖宗神灵不得其静,愿伏法受死,伏请陛下恩准!”
对这些人而言,他们现在能死,都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只要不牵连自己的家人,就已经是皇恩浩荡,天子慈悲了。
岂能再奢求更多?
刘彻端坐在驷车之上,看着这些人。
太庙上下,连官员带士兵以及各种杂役人员,拢共有三百多人。
这些人,都有着自己的家人和妻小。
他们若是死在这样的变故里,刘彻很清楚,他们的子孙和妻小,将会是个什么下场。
首先,父母将无人奉老(假如是独子家庭的话),其次幼子孺儿,将会失孤(他们的妻子百分百会改嫁)。
刘彻于是站起身来,看着他们,说道:“朕受命于天,天命朕牧狩天下,卿等皆有罪,朕亦然,百官之非,天下治乱,在朕一人而已!朕已削发代罪,以朕亲躬,而赎群臣之罪!尔等,亦在其列,皆赦!”
刘彻赦免他们不仅仅是出于怜悯、同情等方向,更是出于维护朝野局面的考虑。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倘若太庙武士和官员统统要治罪。
那么,始作俑者的御史大夫晁错要不要治罪?
答案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