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知道,仅仅在七八年前,这位当今天子的宠臣,心腹,还只是薛县山陵之中的一个放羊人,靠着牧羊维生。
穷困潦倒,甚至被人悔婚,几乎成为了世界的弃儿。
当年,公孙弘曾经到处拜师。
甚至,只要有人教,便是做牛做马也愿意。
但包括他董仲舒在内的许多人,在考察过后,都放弃了他。
因为他年纪很大,已经过了求学的黄金年纪,更因为他自学过《吕氏春秋》这样的杂家著作。
对于儒家而言,杂家虽然说不是敌人,但也属于异端。
儒生们读过吕氏春秋的人很多,但从来没有人会主动去教导一个读过吕氏春秋的人。
只有胡毋生当时顶着压力,收下了这个当年衣冠破旧,潦倒穷困的男人。
而现在,事实证明了,这是一颗璞玉,而且是大器晚成的璞玉。
此人这几年,几乎成为了胡氏公羊学的活广告。
无数的列侯贵戚和大地主,都挥舞着金钱,死也要将一个子弟塞到胡子门下教导。
至于商人们,更是跪舔都来不及!
因为公孙弘,就是主管天下工商秩序和税收的最gāo • guān员!
想到这里,董仲舒就不禁有些后悔,当年若是他收下这公孙弘,今天得意就该是他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公孙弘的教训,董仲舒这些年在自己的颍川学苑之中,打起了有教无类的旗号,无论是谁,无论什么出身,什么年纪,只要有志于学,只要自带干粮,就可以在学苑之中听讲。
某些学习成绩突出的贫困子弟,更是得到了他的救助和帮助,每岁赞助笔墨纸砚以及衣食住宿。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节合纵(2)
“陛下这次举行石渠阁之会,欲与诸子百家名士共商国事……”一进门,董仲舒就开明宗义的道:“师兄长者,素为陛下所敬,不知可有什么计划或者说想法?”
说着,董仲舒就抬眼看了看胡毋生身旁的弟子公孙弘。
旁的,董仲舒无法确定。
但有一件事情可以相信公孙弘肯定知道某些外人难以知晓的内幕。
毕竟,他身为主爵都尉,出入宫闱,与兰台的不少尚书,甚至尚书令汲黯,都是往从甚密。
若是绝密的军国大事,公孙弘可能还会被瞒着。
但这种实际已经公开的秘密,董仲舒知道,公孙弘肯定是知晓一二的。
而他就缺这个关键性的沟通渠道。
胡毋生却是笑笑,没有接话。
这种事情,是不能乱说的。
当今最讨厌乱嚼舌头根子的家伙!
去年,兰台一位颇有潜力的尚书郎,就是因为在别人面前夸耀自己掌握的信息,结果被发落到了会稽郡去破山伐庙,与当地巫祝做斗争去了。
“师弟请入内……”胡毋生微微笑着,将董仲舒迎进自己的书房。
立刻就有下人奉上了从南方运来的上等茶叶,为主宾客人泡上。
热气腾腾,清香四溢的茶叶香味,让董仲舒嗅着,都忍不住赞道:“师兄好雅致!”
如今,在长安的贵族士大夫圈,这种泡茶的方式非常流行。
尤其受到黄老派贵族和士大夫的追捧,认为这是真正的君子雅兴。
就连儒家也颇为喜欢这样的饮茶之法。
不过……
这种从南方运来的青茶,尤其是上等青茶,现在价格昂贵,不是等闲人能用的起。
但胡毋生就不同了。
他的弟子公孙弘,身为主爵都尉,掌管天下工商税收大小事宜,负责核定商贾訾产。
整个天下,想要巴结他的商人,不知道有多少。
虽然公孙弘在坊间的物议很好,两袖清风,就连一日三餐,也是其细君亲手所做,不止有一个人曾经看到过主爵都尉的夫人,带着下人在市籍之中选购青菜和米醋,也不止有一个人曾经亲眼看到过这位主爵都尉自己给自己缝补衣物。
虽然说,这有可能是作秀。
但,最起码董仲舒从未听到过任何公孙弘以权谋私的传闻。
恰恰相反,这位当今的税吏,任何人的税都敢收。
传说,他甚至连程郑氏外戚和卓氏外戚的税,也是分文必争。
但,公孙弘可以两袖清风,并不代表商人们就没有送礼和孝敬的地方了。
公孙子不收钱?
没关系!
公孙子有老师,而他的老师在临淄有一座名为稷下学苑的山门。
把子弟外甥什么的往稷下学苑一塞,岁时奉上捐赠。
这公孙子总没有办法拒绝了吧?
毕竟,大家打的旗号是‘敬胡子长者,奉财帛以助胡子教化天下’
别说公孙弘没有办法拒绝和阻止,就是胡毋生本人,也是无可奈何的。
因为,当世办学,不必从前了。
以前,大家都是用竹简学习。
即使是穷光蛋,只要有毅力,去山上砍点竹子,自己动手,用绳子串起来,再买把刻刀,这就可以开始学习了。
现在就不同了。
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钱?
而胡毋生如今门下弟子号称三千,贤者一百零八人。
其中寒门弟子占据了超过七成,至少有千余人是纯粹的穷人,别说笔墨纸砚了,就连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搞不定!
更何况,如此多人聚集在一起学习。
光是场地、住宿和卫生以及大小杂务,每年就要吞掉数以百万的金钱。
这些钱,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吧?
没有金主资助,如今天下任何学派都无法发展壮大,更别提争夺话语权了。
董仲舒自己就是办学的,他深知办学的艰难。
为了更好的弘扬自己的思想以及自己传承的先贤思想。
现如今这天下的知名学者,谁不是为五斗米折腰,捏着鼻子收下了一大堆,其实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