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卿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然后潇洒回座。
元赐娴嘴角微抽,拉拉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我怎么听着这么……”这么误人子弟呢?
陆时卿当然不是认真的。谁叫元赐娴自顾自离席去追郑濯,将他抛弃在此。他心有不平,当然要找人出出气。
不是他说,这才掰倒了九个,她再晚回来一点,在场所有人都要遭殃。
但陆时卿毕竟不愿承认自己在胡说八道,一本正经道:“是认真的。”
元赐娴被他刚才那番貌似厉害的话唬得摸不着头脑,将信将疑“哦”了一声,然后问:“看样子,今天流觞宴的头彩非你莫属了。这样我会很忙的。”
他原本还在气头上,闻言怪道:“你忙什么?”
她托着腮苦恼道:“明年就该轮到你主持流觞宴了,咱们府上来这么多客人,我可不是要忙坏了?”
陆时卿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她这句“咱们府上”,便是什么醋意恼意一刹烟消云散,嘴角禁不住一点点慢慢扬起,偏头悄悄遮掩这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
元赐娴偷偷斜眼瞅了瞅他。
嗤,真是好哄。
当日流觞宴,陆时卿当之无愧拔得头筹,而后先送了元赐娴回胜业坊,再默默回府。
翌日二月十五花朝节,正是人们一年一度结伴郊游,踏青赏红的好日子,却也恰逢望朝,朝廷不给假,陆时卿便没得出门,刚好省去了元赐娴跟他解释已有他约的事。
元赐娴坐了马车出城,于辰时准时到了延兴门,恰和郑濯的车驾并肩齐过。四面人多眼杂,俩人心照不宣,都未喊停马车,继续直直往东行去,仿佛当真只是碰巧路过。
一直等行过了漉桥,踏春的行人逐渐变得分散,郑濯才先喊停了马车,继而上了附近一座不起眼的山。
元赐娴则叫马车再驶远了一些,再作赏景之态,踱步绕回山中。
春山看景是花朝常事,俩人如此作为,倒不似刻意相约,哪怕给人瞧见也不会起疑。如此折腾了一番,元赐娴终于在山顶一座石亭跟郑濯接了头。
这座石亭建得偏僻,似已有些年头,看上去相当破旧,且背靠山石,双面临崖,若有人靠近,必然第一时间被亭中人发现,故而算得上十分安全。
如此一番判断后,元赐娴放心在亭栏边坐了下来。
郑濯倒是君子,因眼下是孤男寡女,便特意将靠山石的一面留给了她,自己则坐在危险的临崖处,以示绝无冒犯之意。
他笑了笑道:“劳烦县主跑这一趟。长安城内近来眼线密布,花朝节外头人多,反倒不容易惹眼。”
元赐娴当然晓得,平王还未离京,恐怕盯郑濯和元家盯得厉害。
她回他一笑:“殿下客气了,是我想向您打听消息的,您今日本该在罔极寺诵经,偷偷溜出来才是辛苦。”
郑濯朗声一笑:“我每次都诵得昏昏欲睡,还得感谢今日县主相救。”
几句客套来去,郑濯收敛了笑意,正欲谈及正题,却突然往山道处看了一眼,略微一愣。
元赐娴随他目光回头一瞧,就见山道口来了个玄色宽袍,木簪束发的男子,烂漫春光照得他一张银色面具熠熠生辉,山花投落在他身后,艳得近乎惹眼。
元赐娴也是一愣,问郑濯:“徐先生怎么来了?”
郑濯笑得无奈,心底不由叹息一声。
是啊,陆时卿这小子怎么来了。
第67章067
邀约元赐娴的事,郑濯当然跟这为人未婚夫者事先打过招呼,也说明了缘由和地点。陆时卿昨天非常大方地应了好,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
但郑濯还是低估了这人阴魂不散的本事。眼下不过巳时,陆时卿恐怕是暗暗使了点小诡计叫大朝早早散了,然后插翅飞过来的吧。
瞧着“徐善”此刻从容不迫的脚步,郑濯心里嗤笑一声,面上也只好替他遮掩道:“是我约了徐先生一道来的。”
元赐娴收回目光,不由神色一紧:“可是有大事?”
要不怎会突然三人会晤?之前可都没有这等排场的。
郑濯点点头:“是有关滇南王的事,不过我与徐先生昨日已连夜商议出了应对之策,今天邀约你来,一则请你放宽心,二则便是想跟你谈谈后续。”
俩人说话间,陆时卿已然到了石亭。但元赐娴一听事关父亲,便没心思跟他多招呼了,只朝他略一颔首就急问郑濯:“姜璧灿是冲我阿爹来的?”
陆时卿一句有礼的“县主”登时噎在了嘴边。
好吧,不打招呼就不打吧,反正是跟徐善打,打了也白打。
他心中长叹一声,找了另一面背靠山石的亭栏坐下。
悬崖边太危险了,他不想等会儿看见元赐娴跟郑濯眉来眼去,一生气就栽下去。
郑濯看了他一眼,心里哭笑不得,面上则接了元赐娴的话,解释道:“昨天来的是姜家小娘子不错。姜家没落以后,姜寺卿将她托付给了三哥,希望三哥念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代为照顾他的女儿。”
这个“三哥”就是指平王。
当初岭南铁矿一事暴露以后,尽管徽宁帝没有确凿证据,心里却清楚了姜岷是在替平王谋事,所以哪怕动不了平王,也决然铲除了姜家,一方面给他警告,一方面折他翅膀。
平王原本将这桩事收尾得挺好,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做梦做得一针见血的元赐娴,因事发突然,便只有吃下这个暗亏,没再试图保下姜家,以免愈发触怒徽宁帝。
也就是说,平王其实是舍弃了姜家的。那么在所谓“照顾”姜璧灿的事上,可能就不是字面上的“照顾”了。郑濯只是把话说得含蓄了一点。
元赐娴点点头表示理解。
陆时卿瞥她一眼。她对这种事倒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