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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了,起来洗洗,吃点早食。”

元赐娴却像是没听见,不断回想着梦中所闻,突然抬头急声问他:“郎中上回给你看过后,当真说没事吗?”

她嗓音沙哑,混含着一点鼻音。

陆时卿也不知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是指什么,一滞之下猜到几分:“你说我的刀伤?”

她着急地点点头。上次她得知真相就已仔细察看过他的伤口,后来又逼他请来了上回给他治伤的那位郎中再诊。郎中说他恢复得很好,没有落下病根,她才放心了的。

陆时卿皱了下眉:“当真没事。”他这下有点忍不住了,问她,“你到底梦见什么?”

元赐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怎么能告诉他,她梦见他死了,死后送葬的人也就寥寥几个,还被百姓这样冷嘲热讽地嚼舌根。她怎么能告诉他,宣氏白发人送黑发人,最终连孙儿也没抱上一个。

她紧紧咬着牙,还是摇摇头,攀着他的肩道:“换个郎中再来瞧瞧吧?”

陆时卿心底着实有些哭笑不得,却很快收敛了神色,沉默半晌后叹息了声,抚了抚她脸上的泪痕:“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昨夜想说却没说成的,现在告诉我。”

原本昨夜时机合适,元赐娴也鼓起勇气准备说了,眼下被这新的梦境一打乱,脑袋里跟缠了团麻线似的,一时着实理不出头绪来。

她蹙着眉头,按了按微微有点发胀的太阳穴,说:“你让我想想从哪说起。”

陆时卿看她形容疲惫,也不忍心叫她再作痛苦的回想,道:“我问你答就是了。”

她“嗯”了一声。

“我昨晚想了很久,我想,或许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跟韶和一样,都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的事。譬如上回扳倒姜家,你能说出‘岭南’这一关键讯息,便不是偶尔听墙角所得,而是另有玄机。早先还有一回,你跟我说,你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死得很凄惨。梦里头,菩萨告诉你,长安城有个郎君,若能找到他做靠山,这个梦就不会成为血淋淋的现实。这些都不是空口白话吧。”

元赐娴咬了咬唇,犹豫一晌后点点头,垂眼道:“不止是我,而是元家满门都惨死了。”

她将自己化身为一块石头,听见的百姓议论一点点告诉了他。从父兄造反,说到元家满门惨死,再说到多年后此案得到平反。

陆时卿听罢微微收紧了搁在她腰后的手,问她:“谁替元家平的反?这些年里,我在做什么?”

元赐娴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晓得那个郎君是我,该找我做靠山?”

她便解释了他发起宫变,逼迫圣人退位,辅佐十三皇子登基的事。

陆时卿闻言脸色微变,沉默半晌,尽可能保持冷静地问:“这就是你当初有一次说的,梦见我做了大官的事?”

元赐娴没想到他把她玩笑一般的话都记得如此清楚,点头道:“他们叫你陆中书,那肯定就是中书令了,一朝宰相,又是帝王之师。”

陆时卿皱了皱眉:“六殿下呢?你对他一直以来的敌意,便是因为他最终没能登基?”

她摇摇头。刚才叙述元家一案时,她没把郑濯的事讲上,怕陆时卿一时难以接受,想让他先缓缓,最后再提这茬,眼下却不得不答:“是因为有人说,我曾经做过六殿下的未婚妻,但后来,我的阿爹和阿兄却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陆时卿果真一哽,缓了缓才回过神来,却没立即下定论,继续问:“十三殿下登基以后,可有他的下落?”

元赐娴皱了下眉:“讯息太模糊了,我只隐约判断出,他丧命在我之后,十三殿下登基之前。有人说……”她讲到这里有点难以启齿,顿了一顿。

陆时卿却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们说,是我杀的?”

她点点头:“大致是这个意思。他们说,那些年你扳倒了好几个朝中皇子,兴许当初六皇子突然暴毙,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她说完皱了皱眉,怕这事着实膈应人心,便补充道:“但我所梦到的一切都是我听来的,且多数是没什么政治头脑的百姓随口议论之说,所以大事可信,细节却未必是真。”

“我知道。”陆时卿拧着眉头道,“我会有所判断。”

他话音刚落,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是曹暗说,蔡禾的事有了进展,要来向他回报。

他默了默,放开元赐娴道:“我先出去一趟,你起来吃点东西。”

照元赐娴的性子,原本自然叫他快走,这下却是噩梦初醒有点忸怩,扯着他的衣袖没肯松。

陆时卿低头看了眼,无奈道:“放心,你的靠山暂时还倒不了。”

她听见这话就更不好受了,两条雪白的胳膊往他脖子上一挂:“不是暂时,以后也不能倒。”

陆时卿点点头:“以后也不会倒。”

她“嗯”了一声,盯了他半晌,一字一句认真道:“陆时卿,如果现在给我机会回到一年前,我发誓一定会从一开始就真心待你,但我可能没那么好命再重来一次了,所以从今往后,我也做你的靠山,这样你心里会不会舒坦点?”

陆时卿嗤笑一声。他本来就挺舒坦的。全京城那么多有权有势的,她就选择利用他,这是他的能耐,他高兴。

但他不是很想放弃这种被她偿还的机会,所以道:“我不需要靠山,换一样吧。”

“那你要什么?”

他垂眼看着她笑笑。

他想要,很多很多的小山。

第86章086

陆时卿撂了句“过几天再说”就走了,说是出府一趟,晌午就回。

元赐娴冲他撇撇嘴,爬下了床,肚腹空空之下闻见一股清馥的粽叶香气,才记起今日是端午佳节,忙吩咐下人送些粽子去元府给阿兄吃,又去庭院里向宣氏请安。陆霜妤也在,兴冲冲问她要不要一道去曲江边瞧赛龙舟。

她幼时很喜欢赶这种人山人海的热闹场,如今却觉腻歪了,加上昨夜没歇息好,着实疲于奔波,便婉拒了她。

宣氏也在一旁说女儿:“今日宫中设端午宴席,你阿兄连圣人的邀约都推脱了,就是准备陪你嫂嫂过节的。你倒好,一点眼力见没有。”

陆霜妤只好瘪着嘴,默默找京中好友一块去曲江玩了。

元赐娴在院子里陪宣氏说话,接近晌午还不见陆时卿回,心里不免有些担忧,怕是蔡禾那边出了什么麻烦。

宣氏看她嘴里跟她说着话,眼光却时不时往外瞥,心下了然至极,便叫个仆役到府门口去望着,看陆时卿何时回。

元赐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只得由着她误会自己是害了相思。毕竟陆时卿在朝堂所行之事,一丝一毫都没告诉这做娘的,她自然也得替他兜着。

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仆役才回报说陆时卿回了,但没入府门,只叫元赐娴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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