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经的记忆犹如昔年墙上贴着的年画,刚开始的时候清晰鲜明,可是一日又一日的光阴流逝,经年的烟熏火燎,时候一长,那年画发黄了模糊了,也就看不出来原来的痕迹。
“娘,我只问你,若是那会子你依然是住在大宅子里的小姐,并不曾去给爹当童养媳,你……你可会嫁他?”
“不会。”萧杏花一边品着这香美软糯的苹果馅酥饼,一边斩钉截铁地道。
“若是如今,当年的家里人来寻你了,你会放弃我爹吗?”
“不会。”
萧杏花想起萧战庭,顿时没什么胃口了。
叹口气,她道:“我和你爹的事,说不清,年轻那会子更像是兄妹,心里也存着一股子无奈,后来成了夫妻,才慢慢地好。谁知道刚好起来没多久,你爹他就走了。”
其实真论起来,她打心眼里对她的夫君有了女人对男人的那种牵心动骨,还是在重逢之后吧。
以前未必没有,只是却带着怨,也带着无奈,更带着期望,是女人对自家男人的那种期待和依赖。
佩珩望着母亲,却见母亲的眼睛仿佛望向很遥远的地方,她知道,母亲在想念着担忧着父亲。
“娘,男女之间,看的到底是情分,还是门当户对?”
“都有。”
萧杏花看看女儿,知道她是记起了那昔日的事,当下叹道:“男女之情,门当户对,都是要的,当然也得看性情是否相投,两个人能不能处到一块儿。”
佩珩低下头,不说话了。
萧杏花见此,趁机道:“其实你若是真想进宫,娘也阻不得你,毕竟路是你自己在走,将来会怎么样,娘也不好说。或许你这辈子就被人捧着宠着,真就幸福美满,毕竟皇上年纪比你大一些,性子也沉稳许多。”
“娘,我如今哪有心思想这些……”
她心里其实也乱,扪心自问,对那刘凝不是没有半分男女情分,每每想起他,心儿便跳得厉害。可若不是有了其他盼头,她会进宫去当什么皇后吗?
说白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情爱,还不足以让她鼓起勇气踏入皇宫内苑。
“罢了,等你爹回来再做打算吧。”
萧战庭跟随着大军回京的时候,是在梦巧儿回京报信两天后。那个时候萧杏花已经知道萧战庭的确切伤势,知道当时萧战庭挡掉了几支箭,最后却没躲过另一只冷箭,恰中了胸口。只是他命大,那箭擦心而过。
可恨的是里面淬了毒的,这毒蔓延到全身,倒是把他给放倒了。
一大早,宫里最德高望重的御医都来了,守在萧家,只等着萧战庭回来为他诊治。其实前头皇上也派了两位擅解毒的御医去的,如今为表器重,真是恨不得把御医都送过来了。
萧杏花翘首期盼,一直到了快晌午,才听说回来了,当下众人忙奔出去。
见到萧战庭第一眼,萧杏花眼泪险些落下来。
这才大半年时间,他看着憔悴许多,整张脸也瘦了,瘦得脸上只剩下骨头,看着比以前更加刚硬骁利。
抬进屋里,放在榻上,他是嘴唇都没什么血色,紧紧合着。乍一看,竟以为已经没气了。
萧杏花忙扑过去,握住他的手:“铁蛋,铁蛋?”
躺着的那人,仿佛听到了这话,竟勉强睁开眼来,虚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又闭上了。
萧千云是一路伺候着他爹回来的,自然是知道:“娘,爹是累了,先让他歇着。”
“好,好!”萧杏花说着这个,御医也都进来了,当下只好让开。
于是御医便给萧战庭诊脉,诊来诊去,最后却是道:“这是北狄那边的毒,里面用了番木鳖,鸩羽,断肠草,熬成的一种有毒的药水,这本是见血封喉的毒,只是侯爷命大,想必以前也中过毒,身子竟然有了抵抗之力,这才硬撑下来。”
萧杏花一听,呼吸都觉得紧了,什么番木鳖她不知道,可是断肠草,听这名儿便知十分可怖,还有什么鸩羽,那个鸩酒不就是拿着鸩羽泡在酒里做成的吗?
萧千云看母亲脸如薄纸,唯恐她太多担忧,忙又安慰道:“娘,这种毒放在一般人身上自然是无解,只是爹身子好,竟连这种剧毒之物都能撑得下,如今熬到燕京城来,又有这么多御医帮着看,想必没事的。”
萧千尧也忙道:“千云说的是,爹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可不是寻常人,娘不必太多忧心。”
虽说儿子都劝着不必忧心,但是哪能不忧心,当下从旁紧张地等着御医给诊脉,过了不知道多久,御医一个个面露难色。
“侯爷身中剧毒,竟然能够熬到这个时候,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话一出,萧杏花都觉得脑门子前面白花花的一片,险些晕倒。
之后两个儿子都赶紧请了御医出去,萧杏花听着他们在那里讨论该如何诊治,之后声音变小,也就听不到了。
她坐在榻旁,呆呆地望着榻上的男人,一时不免想起了许多,诸如初见时自己心里对他的诸多防备,以及这两年相处的种种,他对自己的疼爱和忍让。
这个男人自己怨过恨过防备过,更曾经爱过依赖过,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高大如山一般地站在那里,可以任凭她予取予夺的。
可是如今,他却倒在那里,憔悴削瘦,颧骨处都瘦得有些凸起,唇瓣干涩发瘪。
心疼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他的颧骨,又顺着那里来到在睡梦中依然紧紧皱起的眉心,给他抚平了。
“你可算回来了。”她低声喃喃道:“咱们经了这许多事,你可要好好的。如今咱们孩子都大了,连孙子都有了。”
一时想起了自己最小的儿子萧千翎,不免心酸:“好歹还有千翎,他如今都能爬得很好了,小胳膊腿儿特有劲,甚至都开始学走路了,走起路来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有点像千尧小时候。你好歹得活下去,看着他长大,等着他娶媳妇抱孙子孝顺你。”
只是她说了这许多,他却再没睁开眼。
萧杏花心疼地叹了口气,起身,让丫鬟捧来了熬好的汤汁,那是用甘草绿豆和铭藤青黛等熬煮在一起的,之前御医让准备好,说是能解解毒。
于是她取了来一勺,轻轻地喂给他吃。
他干涩的唇角蠕动,喉结轻轻动了下,咽下去一些。萧杏花见了,先取来帕子给他擦了唇边,又帮他润了润干涩的唇,之后便又用勺慢慢地喂给他吃。
“你以前总说我不好好喝药,如今轮到你了,你可要听话,好生喝药,现在宫里的好御医都过来了,你吃吃药就好了。”
萧杏花说着自己都不太信的话,小心翼翼地哄着这个睡着的男人。
萧千尧和萧千云,和几位御医商议了许久,总算是药方子开出来了。这药方子里面是放了以毒攻毒的许多毒物,御医的意思是,先吃两日,再观成效。若是一旦萧战庭身子受不住,则减轻药量,若是能受住,再加大里面毒物的分量。
这是一个险招,不过目前也别无他法了。
之后御医大部分都回去了,只留下两位,其中一个是擅针灸之道的,一日三次为萧战庭金针拔毒,另一个则是本身擅解毒治伤,留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因这次萧战庭立了大功的,自然是有封赏,他又不能领封,只好让萧千尧这位长子代父去拜见天子。
皇上论功行赏,萧家的两位儿子,俱都封了侯,梦巧儿则依旧是英武大将军,只不过追赏良田五十顷。
萧战庭则封萧国公,可不降爵下袭三代,萧杏花更是被封国夫人。
除此之外,皇上甚至还亲自来到萧国公府,看望萧国公病情,并赏了许多金银用物,甚至连两位还在蹒跚学步的小娃儿都有若干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