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跑过他身边,“你怎么样?你快把旗帜放下来…”
“没事…没事…没…事…”贺从风笑着这样说,然后望着对方走远的背影,他保持着笑容,颤颤抖抖的向前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停了下来,身子牢牢的持着那杆大旗。
再也没有动过了。
鼓声还在持续,牛皋带领麾下的士兵终于接近了山坡,与高宠的轻骑合为一处开始突破女真最后的防御,朝敌军帅旗疯狂的推过去,长兵与盾牌撞的哐哐直响,几名亲兵举着的火把下,他看见山坡上,那孤伶伶的猛将危在旦夕。
“老高,你撑住片刻,俺来了!”
山坡上,重重围困的高宠努力的睁着眼帘,豆大的汗珠在额头滑落,握枪的手变得颤抖不停,昏暗的视线里,前面的人墙分开,魁梧的身形冲过来。
空气里有嗡的呼啸,硕大的铁锤挥来。
噹——
枪杆弯曲,贴在高宠的胸甲震的他脸色一红,血从口中喷出,整个人止不住往坡下滑动。完颜金弹子提着瓮金锤,发足狂奔,跃起,悍然挥锤砸下。
几近灯枯的高宠一动不动,手脚僵硬的望着在视线里放大的兵器,随后闭上眼,绝望的大吼:“啊啊啊啊——”
那是绝望怒吼的顷刻间,一道身影自后方杀来,混铜大枪在人群中奔走挥舞,叮叮叮响声不断,然后突进过来,步履猛的一踏地面,身影跃起踩过几人的肩膀、头顶,出枪一刺,擦过风声,轻鸣。
叮的一声。
锤类的兵器飞出去,枪杆横扫在高大雄壮的身影上,完颜金弹子整个从半空摔落砸进人堆。
那双步履几乎同时落地,溅起泥土,然后伸手抵住高宠的后背,白须飘在风里。
“一生所望,今日得偿所愿,足矣——”
声音便是周侗。
amp;bsp;ps:只有一更,差不多明天结束战场。
第六百七十一章沾罕的绝唱
泽州战场,临夜时分,火光、厮杀的战场延绵。
一滴雨水自天空落下来,落在手心里,有些冰凉,然后哗哗的雨冲刷在枯叶上,转眼在山上蒙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路面变的湿滑,有传递信息的番子跑在山路上,将消息递给了白面英俊的青年宦官,对方将他挥退,转身朝山坡最高处小跑。
山坡的高处离营地不远,小晨子脚步飞快的疾行,湿滑的泥泞让他差点摔了一跤,视线之中侍立在旁的曹少卿正撑着纸伞,试图瞭望雾气后面原野上的战事,不久,青年宦官恭敬的走近,脸上沾着雨水,一副欣喜的表情。
“督主,好消息,完颜宗翰那头老狼被围住了,其余金将想要救援也俱都被缠住,此时牛皋、高宠正在猛攻女真中军大帐,这场仗终于要完了。对了,奴婢差点忘记,还有周老前辈也在那边。”
白宁优雅的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倾听秋雨落下的声响,听完他的话,眼帘睁开,接过情报拿在手上扫了一眼,视线望着山腰上的薄雾,既无表情也不说话。
侍立两旁的曹少卿和小晨子二人对视,猜不出提督大人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好还是坏,俩人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话,沉默让人感到压抑。
“困兽斗了…只是本督奇怪的事,完颜宗翰没有理由看不出咱们岳将军的路数,虽然打的久一点,但也太过顺利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纸条从白宁指间滑落地上,手指敲击在扶手上,哒哒的轻响。
“奴婢也觉得当中有问题。”曹少卿皱着眉头,最先开口:“以沾罕的经验不可能输给一个刚握兵权的岳飞,可…他已经被围了,又是事实,他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所以他在以身犯险…在拿自己的命…”
白宁看着前方,有火光闪烁,思索的点点头,“或许我们都中了那老家伙的计了。”
曹少卿二人皱着眉不解。
“有些人看不透这场战争的局势,他看懂了,同样也看懂了武朝和金国这几年来的变化,沾罕心痛了,他想做出改变,让女真人重新走出现在内斗困境。”
秋雨细细绵绵,簌簌的的落在叶子上。白宁平静的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拂袖离开位置朝下面走去,周围明的暗的锦衣卫、番子随着他走了下去。
营地的前方,数百人的队伍在雨中集结,白宁接过马匹翻身上去,偏头看着身后的二人乃至领队的杨志、金九他们:“死去的老狼对武朝没有任何价值,相反还很不利,该是咱们过去了。”
“是,督主。”
不久之后,队伍行的脚步声消失在蒙蒙秋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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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在雨中烧了起来,照亮大半边黑夜,人的影子拖在地上奔跑,与另一个影子厮杀,更多的人互相配合着撕开人群,直取那帅旗和下方站立的金国元帅完颜宗翰。
“父亲快走——”
完颜金弹子作为沾罕的义子,同样也是他麾下武力最强者,然而此时颇为狼狈的退回来,拉着老人想要离开,那边冲来的周侗,手中重枪挥舞,几乎没有一合之敌,扑来的金兵,就像布偶一样被抽飞回去。
“沾罕!哪里走!!”周侗暴喝,在扫飞一人的同时,枪尾挑在地上,一块大青石飞起来砸向那边。
金弹子拽过父亲,回身挥锤,与那青石嘭的一下碰撞,尘埃和碎块四溅飞射,另一只手也此刻猛的甩出第二锤,锤身脱手穿过洒落的尘埃,拉着宗翰转身就跑。
梆!!
须发皆张的老人挥掌,将铜锤印出凹陷的掌印,打飞出去,提枪跨步狂奔起来,顺手挑飞燃着火焰的木栏。
漫天破碎的火光散落在奔逃的二人前方。几名女真亲卫正赶来,看到此景,挥刀直扑追赶的周侗,俱都一枪一拳利落的解决掉,尸体倒在血泊中时,宗翰和金弹子又召集数十名女真士兵护卫在左右,然而老人并没有放弃,脚步还在狂奔。
雨水飘在秋风里,大量的士兵已经杀进营地,正朝这边冲过来,已经打疯了的背嵬军士卒已经不及伤亡的将杀戮锋线在这边延伸。
那边,周侗提着长枪已经与那数十名女真士兵正面撞上,完颜金弹子持着单锤也跳入战团,长枪舞起来,乒乒乓乓的击打响成一片,周侗硬生生的将杀出一条血线。
片刻之后,完颜金弹子退出战圈,握锤的手颤抖,右肩肩甲不知去向,衣衫撕开,里面血肉模糊一片,翻起的皮肉里隐隐能见胛骨。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