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正说着话,外头却突然狂风大作,不一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红蕊走过去关窗,讶然道,“这雨可真大,白日里那般大太阳,大约是雷阵雨吧,一会子就该停了。”
天边应声划过一道闪电,再过片刻便雷声阵阵。苏瑶卿脸色蓦地一白,不安地捏住枕边的布老虎。
连珏看在眼里,心里像被什么扯住了。他露出点儿仓皇的模样,本来就一脸病容,如今越发显得苍白如纸,细白的手指微微颤着,叫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绞起来似得疼。
他是怕打雷么?她心里有了计较,便不着急回了,“雨这般大,打了伞也要叫淋透的,待雨势小了我再走吧。”
绿竹自她进来就没坑过声,立在一旁听吩咐,这会儿抬了眼皮子看她,不知为何就是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大抵是察觉了郎主的脸色不好,想着留下陪他吧。他心里头有点儿酸涩,忙攥紧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了。
苏瑶卿却摇头,一会儿雷声再大些他更控制不住自己了。这会儿手指已抖了起来,脸色恐怕也难看得紧,还是叫她早些回去,免得瞧见自己惊悸的样子也慌了手脚。
“都快辰时了,再这般待下去不成体统。绿竹,你打了伞送连主子回西厢去。”
他摁住自己颤抖的手,强撑着坐直了吩咐。
“是。”绿竹自去耳房拿伞,连珏哪里肯走,才要回绝却听苏瑶卿厉声喝道,“还不快走!如今连爹爹的话也不听了?”
他搬出自己的身份来压她,眼角已经红了,身子更是颤得厉害,那般厉声叫了嗓子也受不住,咳了几声才止住,形容越发憔悴。
连珏不想他再气坏了身子,犹豫着起了身,嘱咐红蕊,“好生伺候郎主,有什么事儿就打发人来西厢找我,我歇得晚,不碍事的。”
红蕊恭敬应了,她便又看向苏瑶卿,他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心头却跳得发慌,对上她的眼神立时移开了,“回吧,若是淋湿了叫下人备上香汤,身子热乎了再去安置。”
“嗯……”她心里百般不愿,退一步回次头,十八相送一样,好容易出了卧房,绿竹已持了伞在门边候着了。
见她出来了,他撑起伞,福了身子,只盯着她那双绣了福纹的锦鞋看,“主子,奴才送您回去。”
连珏走过来,却是一把将伞接过,“我个子高,你撑着手还得举高,怪累的,这样正好,走吧。”
绿竹不妨被拿了伞,手一空,心也跟着突突跳起来。他愣在原地,连珏先往外迈了一步,瞧见他没跟上便回身等,“绿竹?”
被这么叫到名字就喉头发紧,绿竹抬起头来,一整晚都强忍着不让自己去看这张脸,这会儿四目相对,她就站在檐下,风雨飘零,头发上染了水珠,好像眼睛也是湿润的。
那人眼底像有水波扩散开来,直直荡到他心里去。
“奴才惶恐,怎么能让主子撑伞……倒成了主子伺候奴才了。”
连珏轻笑,“你总是惶恐,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吓人?”
自那日叫他撞见了那番尴尬的情状,她莫名就记住了他。之后又碰上银盘儿,一起将狗刷洗了倒又添一分亲近。
再有后来他一日三回地过来通报,越发熟悉起来,只觉得这少年不似眉儿娇怯,分明还要小上两岁,却心思通透,慧比灵珠,又生得眉如春柳,明眸皓齿,很是惹人怜爱。
绿竹嗫嚅着,不自在地用脚尖蹭了蹭青砖石,“不吓人……主子长得好看,就算面露凶光也做不得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