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宇辰抿了一口咖啡,浓郁的液体滑过喉咙,伴随着寂寞的声音。
乔语晨从他眼中看出他透露的信息,不好意思地问:“……不合口味了?”
“你的手变生了,”他的声音响起来,音质华丽,丝丝入扣:“当年你做的更好。”
乔语晨笑起来,他的挑剔完全没让她感到尴尬,反而笑着承认,“那个时候你天天教我嘛,当然不能比了,”她不死心地继续问:“要不要试试其他的口味?现在我对黑咖啡绝对擅长。”
霍宇辰看了她一眼,声音波澜不惊:“因为他喜欢?”
“是啊,”乔语晨没觉得不妥,点点头承认:“他对咖啡很挑剔,只喝不加糖的黑咖啡。”
霍宇辰没说话,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视线一转,玩味的声音顿时响起来:“……单人床?”
乔语晨一下子红了脸,好像秘密被人看穿一样,巨大的无措感忽然就升起来。
唐学谦这个人说起谎来从不打草稿,就算是拐人上床也一样,他会首先用一种无害的口气对她说‘没关系,我不挑的,床小一点没问题’,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艰苦朴素的高尚作风。然后,只有当他翻身压上她时才会咬着她的耳朵说完后面半句话:‘床小一点没问题,两个人叠起来占不了多少空间……’
有一种男人,他们不是随便的人,但随便起来不是人,唐学谦显然就是其中的典型案例。
狭小的空间迫使两个人靠得更近,每次乔语晨被迫抬起腿勾在他腰间承受他的剧烈撞击时都会忍不住后悔:单人床,害死人啊……
看着乔语晨的脸越来越红,霍宇辰眼神一黯,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男人把视线拉回,敛了敛情绪,转而提出邀请:“陪我去个地方吧。”
“恩?”
他侧过身子,直视她的眼睛:“陪我去见一个我最重要的人。”
乔语晨立即会意过来,“那你等一下哦,”她立刻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的羊毛连衣裙,走进浴室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又想了想,然后找了张礼品包装纸,把家里新鲜的百合花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扎成一束,还不忘在上面系上蝴蝶结。
她捧着花束走到他身边:“临时的花束,你不会介意吧?”
霍宇辰眼里闪过暖意,声音刹那变得温和,“……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
乔语晨整理了下手里的花,接下他的话,“没办法,我比较了解你。”
在一瞬间,霍宇辰没有抑制住心里的欲望,握起她的手,不管她是否拒绝,带着她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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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
雨后清新的空气里有好闻的青草味,露水从树叶上滴下来,消失泥土里。
一辆私人轿车停在墓园门口,车前独一无二的标志宣告兰博基尼Murcielago尊贵奢侈的身份。
周围高大的树木在沉默着诉说着什么。这里有一些久远的记忆,轻易触动一个人的心。
两个身影沿着大理石台阶一步步走近,霍宇辰握着乔语晨的手不放开,在这里,他只需要她,也只有在这里,她才是他一个人的。
霍宇辰的母亲是个很美丽的女性。高贵,典雅。她的照片一如她的面容,让人很难把视线从她身上抽离。
霍宇辰单膝跪下,掏出上衣口袋里的白色手帕,细细擦拭墓碑上的照片。乔语晨忽然想起唐学谦也是一个手帕不离身的男人,她曾经还快乐地想过,何其有幸,她能遇见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时代里,随身带手帕的男人简直是稀有物品。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霍宇辰也是这样的男人,只是她从未放在心上。
陪人祭奠是个技术活,不需要语言。乔语晨微微弯下腰,把手里的花束献在墓前,然后直起身体,单手抚上他的肩膀,就这样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她的嘴唇色泽偏淡,透明得就像被寒雨打湿的杏花花瓣,清秀的脸盈满温暖的光芒,那光芒恍惚间逼得人睁不开眼。
霍宇辰微微抬眼,看到一个记忆中的乔语晨,眼神刹那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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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十一岁,母亲永远离开了他。
或许死亡才是真正的开始,公平又公正。他应该为她高兴,终于解脱了,不用每天都在病痛中等待风流的丈夫回心转意。当一个人的命运只有用死亡的方式得到解脱时,人们不应该为之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