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给我出头吗?”白简声音轻轻的,他扫了一眼斯悦略显单薄的肩膀,男生独自站在走廊的身影,看起来比外面攀附榕树树干的月季藤蔓还要脆弱。
斯悦过了好久,闷声道:“他们骂你,我忍不了。”
白简笑了一声,伸手把人揽进怀里。
斯悦的额头抵着白简的肩膀,鼻子有些发酸,他悄悄把涌出来的眼泪擦在了白简的西装上,“我身上的定位仪不是开了监听功能吗?你不信可以调出来。”
“我信。”白简将斯悦放开,单手捧起对方的脸,冰凉的指腹从斯悦嘴角的淤青上轻轻掠过,“我当然相信阿悦。”
孟行止加班已经加习惯了,老张也在忙工作,吴岩和另外那个男生坐在椅子上看书,他们家长今天确实来不了,但答应明天下午之前一定赶到。
请家长是需要家长来签保证书的,如果再有下次,家长就要将学生领回去。
“叩叩。”
“进来。”
孟行止在看见来人的时候,“蹭”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他把笔丢下,有些紧张地开口道:“白简先生,您......您好。”
隔壁辅导员老张是人类,他不理解人鱼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分明的阶级制度,但是他也紧张,虽然不理解人鱼之间的阶级制度,但是他很理解白简对青北大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的衣食父母。
虽然青北大学是公立大学,公立大学的建设当然也会有zf的拨款,可zf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本地的企业家都有贡献,白家就是其中贡献最大的,横竖,他们都得对白简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老张倒水。
孟行止搬椅子。
“您请坐。”
两个人局促地坐在白简对面,比斯悦还像学生。
斯悦站在白简身后,他觉得辅导员肯定很后悔打这个电话,辅导员在开学典礼上讲话都没这么紧张过。
孟行止将来龙去脉和白简简单地叙述了一遍,白简态度亲和,让两个辅导员心理压力减轻了许多,心底便更加钦佩尊重对方了。
“我们一定会严厉批评吴岩和刘之恩两位同学,以后断然不会再发生这种恶□□件。”孟行止心里叫苦,虽然白简态度亲和,但却完全看不出他对处理结果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白简轻轻一笑,“孟老师的保证我是相信的,但具体的原因还是需要问清楚,两名同学说是阿悦先动手,所以未免冤枉了哪一方,我建议老师调监控。”
孟行止脸色一僵,“那......那一条路还没装监控。”
“无碍。”白简将斯悦拉到一旁,“白家赞助给医学院的定位仪,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孟老师,辛苦了。”
孟行止急忙站起来,“不辛苦不辛苦,我去让安保处带仪器过来。”
他去打电话了。
吴岩和刘之恩对视一眼,心里也不慌,有监控对他们是有利的,因为的确是斯悦先动手打人。
安保处在十五分钟内就推着仪器感到了。
很大的彩色电子屏幕,斯悦挽起衣袖,把小手臂递过去,带有磁性的两指宽的白色手环贴着斯悦手腕那道白线绕了一圈儿。
屏幕上跳出学生的各项资料,连联系方式和登记照都有。
登记照是高中照的,斯悦那时候头发刚剪过,一个寸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看着很酷,白简坐在椅子上,抬眼带着笑意看了斯悦一眼,斯悦全部注意力都在屏幕上,所以没注意到。
安保处的人在看见定位仪的监听监视功能全部都是开启的时候,心里悄悄咂舌,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这个功能不是谁都能开得起的。
监听功能是跟着绑定定位仪主人的接受到的外界消息进行的,也就是说,斯悦听见的,定位仪能一字不落地全部采集下来。
要翻出时间段,安保员一段一段地找。
点开一个,短暂的缓冲过后,听见的是程珏的声音。
“白简先生的活,好不好?大不大?”
办公室众人:“......”
斯悦被吓得差点就把手从仪器中扯了出来,他没敢看白简,但能感觉到白简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次打开的时间段,是正确的。
吵闹喧嚣的下课时间,时长一秒一秒地往前进,两个男生讨论的内容清晰地传进了所有人耳朵里,斯悦发现,这音效比他自己亲耳听见的还要好。
定位仪是自带修音功能?
屏幕里的画面突然变得乱起来,是斯悦转身去找说话的人了,接着就打了起来,期间吴岩箍住斯悦的脖子往后拖的扭曲表情,被放大在屏幕中。
他说的话也清晰地响彻在办公室内。
——“果然长得不错,有卖的资本,就是和不是人的东西结婚,可惜了。”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现在人鱼和人类之间的平衡本就维持得相当辛苦,好不容易形成了现在平和的局面,虽然说还是有人类和人鱼之间相互看不惯,但总体上还是过得去。
青北大学是国内十大高等学府之一,吴岩的发言但凡被有心人录制下来传播到网上,对青北大学本身,对青北大学的学生老师,都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安保员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这些学生伢子的嘴巴真是不干净,他解开绑在斯悦手腕上的腕带,“差不多就到这里了,需要拷贝下来吗?不需要的话我们就先走了,还得值班。”
要不要拷贝的决定权在白简手里,孟行止看向白简。
白简将斯悦拉到身边,语气温和,“不用拷贝,你们先走吧。”
两个安保员推着仪器离开了,走的时候忘了关门,外头的风疯狂涌进来,其他的人是觉得后背被吹得发凉,吴岩和刘之恩两人则是觉得心底都在发凉。
他们是知道人鱼医学院喜欢搞这些鬼玩意儿的,他们历届学长学姐也舍得在他们身上花钱,但他们不知道,这个定位仪竟然有这么多功能。
白简看向经管的辅导员,“张老师,我知道,您的处理一定是公平公正的。”他语气缓缓,眼底不见任何笑意。
孟行止在心底拜菩萨:老张啊,你可要放聪明点儿,你的职业生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啊。
“我知道,我知道,”老张点头点得眼镜都从鼻梁上掉下来了,他把眼镜扶正,摸到了一头的冷汗,“我会上报给院长,一定争取严肃处理,严肃处理。”
白简看了看斯悦,沉吟片刻,问道:“严肃处理,有多严肃?”
孟行止算是看出来了,白简先生是没打算给这两个学生机会了。
老张擦了擦额头的汗,“我马上发邮件给院长和校长,询问是否能做开除记档处理。”
直接开除的话,他一个辅导员也没这么大的权利。
白简不会过于为难一名普通教师,他站起来,笑得很和善,“时间不早了,我先带阿悦回家,之后我会让助理和校方联系,辛苦两位老师了。”
“不辛苦不辛苦!”孟行止连连说道,他将白简和斯悦送出办公室,过了会儿,直到楼下引擎声响起,他才转身回到办公室。
孟行止虚脱地把自己丢在椅子里,他看着经管这两个跟鹌鹑一样缩着的学生,想骂,又忍住了。
刘之恩先开口恳求,“辅导员,我们就是说说而已,好多人不都说嘛。”
老张摆摆手,“别和我说,和我说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