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眠强颜欢笑:“我……没有。”
“小朋友,我一直很好奇,”赵雯把鱼竿立在石头上,故意逗夏星眠,“难道你家长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和我们这些混社会的大人一起玩吗?”
夏星眠:“……”
赵雯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在你之前我们酒吧从不招学生么?因为我们都是坏人,和我们待久了,你也会变坏的哟。”
夏星眠低声说:“姐姐她不是坏人。”
“你说陶野?”赵雯讥笑起来,“可得了吧,她抽烟喝酒纹身跳艳舞哪样都没少。就算不是坏人,她也算不得什么良家妇女吧?”
“……我没见过她抽烟。”
“那是因为她从来不在你面前抽。”
陶野有点尴尬地插嘴:
“赵姐……”
赵雯掐灭烟头,随手扔进旁边的小水洼,“陶野,我和她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你不叫她捋明白了,她到时候突然后悔,一扭脸跑了不要你了,你该怎么办?”
陶野笑着,语气轻快地说:“我本来也没想一直留她在我身边啊。”
赵雯:“放屁,你明明想要个能安稳下来的人的。”
陶野支好了鱼竿,起身去找小石块。
很自然地接着赵雯的话,轻耸了耸肩:“就算有,也不会是她。”
赵雯想了想,感叹:“也是,她到底还是太嫩了些。”
夏星眠再没开口说过话,只是盯着平静的湖面,目光漠然。
后来,几个小时过去,她的鱼竿终于钓上来第一条鱼时,她才动了动。去够鱼竿的时候,摊开的掌心才露出被挖得通红的指甲痕。
收了半天的线,只钓上来一条拇指长的小黑鱼。
才刚出生没多久的样子,拿去做酥炸小鱼都嫌身板薄。
看着那条小鱼在手中来回蹦跳,夏星眠一言不发。
旁边的陶野说:“它还小,放了吧。”
夏星眠:“这鱼咬过钩,有伤口,放回去也活不了。”
“那你想怎么样处理它呢?”
夏星眠找了个塑料袋,装了一兜湖水,将小鱼放进去。
“姐姐,我们把它养起来吧。”
陶野笑了笑:“别了吧。你也说了,它有伤口,带回去还得疗伤,很麻烦的。再说它这么小,得多久才能长大呢?”
“不养么?”
“不养。”
“那就我一个人养。”
夏星眠抱着塑料袋,向岸边的车走去。
养鱼的确是很麻烦的。
要换水,喂食,控制温度,洗鱼缸。每天如此,循环不停。
陶野不愿意等一条鱼长大,也很正常。
.
钓完鱼,回到家,时间还没有到太晚。
陶野去送赵雯了,夏星眠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手机屏幕只是亮着,半天都没被划动。她回过神,自己也忘了刚刚放空时在想什么。鱼还在塑料袋里,塑料袋在茶几上,靠着茶叶罐歪倒一半。她觉得烦躁。
一看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陶野的对话框,我去买点明天的菜,晚点回。
她按灭手机,打算出门透透气。
才过傍晚的小区透着一股子宁静安详的轻松感,路边有遛狗的老爷爷,有捡纸壳的老婆婆。时不时看到才归家的电动车,蚁群一般拥挤地堆向楼洞口。
夏星眠漫无目的地散着步,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白天的事。
想得越多,心头的大石压得越重。尤其是想到那条咬钩咬破了嘴的鱼,半死不活的样子,她自己都觉得,难怪它没人愿意养。
走着走着,走到了小区门口的小卖部。
夏星眠驻足了一会儿,走进去,和老板只说两个字:“买烟。”
老板:“要什么烟?”
夏星眠:“随便。”
老板扔了盒细长乐过来。“要火吗?”
“什么?”
“打火机。”
“哦。要。”
夏星眠付了钱,拿着烟出门,找没有人的地方。
找到个墙角,她生涩地拆开包装,取了一根烟出来。回想着陆秋蕊抽烟的样子,把烟含进嘴里,用打火机点燃。
吸了一口,又吐出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吸烟还有“过肺”一说。
她又试着吸了一口,把口腔里的烟雾全咽下去,显然方式也不对,马上就被呛到了。
断断续续地勉强抽完一根,她没体验到丝毫关于吸烟的乐趣。暗暗心想:看来她不适合吸烟。
可是赵雯说陶野会吸烟。她还是尽快学会吧。
……如果没有办法早点长大,那么早点变得和对方相似,也是好的。
不知什么时候,天都黑透了。
夏星眠看了眼时间,把剩下的烟收好,计划明天再继续学。
在外面走了一圈,心情并没有变得更好一点。回家,上电梯。开门的时候,夏星眠依旧是霜打的茄子,满脸阴霾。
拉开门,目光刚投进客厅。
她忽然愣住了。
茶几上,除了几兜新鲜的菜之外,还多了一个崭新的鱼缸。才被清洗过,价签还没撕掉。玻璃壁上挂着向下滑的小水珠,缸里盛着清澈的新水。
鱼缸旁放着一袋盐。
2%比例的盐水,可以帮助鱼类伤口愈合。
买回这一切的陶野正坐在沙发沿上,握着一袋才拆开的鱼食。歪着头,眼里带笑,一粒一粒地,小心翼翼将鱼食喂给缸里欢快游动的小黑鱼。
.
——“不养么?”
——“不养。”
.
夏星眠眼眶一热,死寂了一整天的心又热切地跳动起来。
就在这一刻。这一眼。她突然觉得,她这辈子可能不会再爱上除陶野外任何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