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野想要起身离开,陆秋蕊却忽然收紧了握着陶野肩头的五指,强行将她拉回自己怀里。
眯起的眼睛里有带着醉意的笑。
“那如果我非要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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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张照片后,陶野就再没回过消息。
夏星眠本来想得到一个回复后就睡觉,她很累很困,身体也不舒服。可是一直等不到陶野的回复,她也不敢睡。
可能是被陆秋蕊绊住了,不方便看手机?
她又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姐姐,晚安。
依旧没有新消息过来。
夏星眠辗转反侧,生理上很困,可心悬着,也睡不着。
她本来不想再和唐黎有任何消息往来,但这个时候,好像除了唐黎她也没法问别人。
于是她给唐黎发消息:唐姐,抱歉打扰你。陶姐姐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唐黎回复:
这么晚了,夏小姐还是先休息比较好。陶小姐自然有她的事。
夏星眠:她有什么事?
唐黎:她的事当然是陪陆总。她今天可能没有时间看手机了,夏小姐早点睡吧。这次对话我会删掉,别再在这个号上问我过界的事,下不为例。
夏星眠直接无视了后半段警告,盯着前半句里的重点,继续追问:什么叫没有时间看手机?她在做什么?
唐黎没有回复。
夏星眠接着发:别以为我不知道,陶姐姐一直都是只陪酒,不做别的,她到底被怎么样了?
可不论她再怎么问,唐黎都不再回复了。
夏星眠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来得突兀又猛烈,很难用清晰的逻辑去解释。只是她的潜意识,本能,每一条反射神经,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莫名地慌乱。
她马上给陶野打电话,没人接。
她又从黑名单里把陆秋蕊移出来,给陆秋蕊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糟糕的事情即将发生。
……一定会发生。
夏星眠从床上爬起来,腹部一阵剧痛,脑袋被打的地方也痛,耳鸣阵阵。但她还是拎起外套匆忙穿上,蓝白相间的病服被草草裹住,一沿病服领口还露在外面。
她出门的时候,护士吓得急忙过来拦:
“夏小姐,您还不能下床呢!”
夏星眠没顾医护人员的劝阻,坚持向外走。
她整个人都绷得紧,嘴唇干涸得起了皮,没有半点血色。
头发也不整齐,只仓促地扎了个马尾,鬓边脖后都是没扎上去的碎发。露在外面的脖子与手腕苍白得像纸,随便一捏就能掐碎似的。
她从来不会让自己不体面地出现在陌生人面前。但眼下她就这么不修边幅地,虚弱,狼狈地跑进外面的大雪里。
等出了医院大门,站在鹅毛般浓密的雪中,寒风顺着领口钻入锁骨时,她突然意识到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陶野。
她只好先拦了辆出租,先去南巷的酒吧,平时她和陶野上班的地方。
到了南巷酒吧,赵雯刚好在门口抽烟。夏星眠跑过去问她陶野的下落,赵雯一头雾水:“她不在这里啊,今天她又不上班。”
夏星眠便把陶野发给她的那张照片给赵雯看。
赵雯看到了桌角的贴纸logo,认出这是太元路的另一家酒吧,把名字告诉了夏星眠。
夏星眠又转道去那家酒吧。
一路辗转,到了那里,那儿的人又告诉她:是有姓陆的客人和一个漂亮女人来过,但她们二十分钟前就走了,走得比较匆忙,点的酒都没喝完。
陆秋蕊应该是把陶野带回了她的公寓。
于是夏星眠马上前往陆秋蕊的公寓。
到现在,她几乎精疲力尽,耳鸣没有停过,身体在不断发出警告。
之前周溪泛只说她的腰上被包扎过,她本以为是普通擦伤。可现在她痛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肋骨断了。
站在公寓门前时,她撑着墙壁,沉沉地喘气,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
砰!
砰砰!
她基本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敲门。
过了几秒,门被拉开。
陆秋蕊果然在家。她穿着松垮的睡衣,皱着眉看向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夏星眠,问:
“你怎么会……”
在她身后,浴室的玻璃门是亮着的,小沙发的扶手上搭着陶野今天穿的杏色毛衣,毛衣上似乎泼了一些暗红色的酒液。
沙发脚歪着一双高跟鞋,鞋带有些乱。也是属于陶野的。
“你……”
夏星眠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站在这里,想质问陶野的下落、或是阻止陆秋蕊对陶野做出什么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立场。
她和陶野的关系只能存在于暗无天日的黑夜,永远不能宣之于口。她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保护她。她甚至都不能问一问她在哪里。因为在陆秋蕊眼中,她们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里的陌生人。
她有什么办法能在此时此刻保护陶野吗?
——有么?
——其实有的。
夏星眠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好吗?”
陆秋蕊显然也有些意外,半晌都没说话。
过了半天,她才掩饰性地笑了一声,抱起胳膊,倨傲地问:
“怎么,你愿意向我认错了?”
“……我就想和你聊聊。”
“想和我聊,可以。除非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认错。”
夏星眠盯着那件搭在沙发头上的,属于陶野的杏色毛衣,双手紧紧攥成拳。
她把刚刚深吸进去的那口气缓缓地吐出来。
“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
“我错了。”
“然后呢?”
“你还想要听什么?”
“你知道我想要听什么。”
“……好。”
夏星眠低下了头,脖颈的线条绷得很紧。
“是我任性,是我不识抬举,都是我的错,我认。我现在请求你,我求你和我出去聊一聊。只要你今晚可以和我待在一起,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打也好骂也好,或者要直接睡我,怎么样都行。我求你了……真的求你……”
她颤抖着喘了口气,垂着眼,语气越来越低,低到了尘埃之下。
“……求你。”
在地下室差点被打到死,她也没有对陆秋蕊说出“求”这个字。但她现在就这么低着头,盯着脚面,像一条没用的狗一样,苦苦哀求。
这是这3年里她第一次对陆秋蕊如此的低声下气。
或者说,这是她21年来,第一次向一个人、一件事如此彻底地妥协。
但哪怕低头,夏星眠也很清楚,她妥协的对象,其实并不是陆秋蕊。
真正驯服她、让她甘愿为之放弃一切骄傲与尊严的——
是陶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