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只是……
一扇不愿意为你打开的门,一直敲,就是没有礼貌。
.
《瓦尔登湖》是几个月前温灿送给夏星眠的书,夏星眠久闻此书大名,收到以后就虔诚地放在了枕头底下。每次练琴累了就翻上两页,十分钟之内准能睡着。
实在不是她浅薄,看不懂名著。只是这一本对她来说的确太催眠。
不过里面有一段话,她在半梦半醒间读到时印象非常深,一下子就醒了,还找了个书签卡上。
——“我步入丛林,是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我希望活得深刻,并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以免我在生命终结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活过。”
生活得有没有意义、深不深刻、精华不精华,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只是很认同最后一句。
如果生命终结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活过,应该是一个会造成死不瞑目的恐怖事件。
她很难从陶野这件事里走出来,或者也有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了。
这听起来很让人难过,可是她又觉得欣慰。
因为陶野在她生命里留下的这道疤,足以证明她有血有肉地活过。
于是夏星眠决定去瓦尔登湖待一段时间。虽然不知道瓦尔登湖和这段话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不过作为给了她巨大启迪的书的书名,去逛一圈也算是表达感谢。
走之前她给夏怀梦和周溪泛都打了招呼,周溪泛翘了课跑来送她。
她帮她收拾行李时,看到箱子里那几个塞得满满的玻璃罐,问道:“带这么多星星糖去吗,不嫌重?”
“274颗了。”夏星眠没头没尾地说。
周溪泛疑惑:“什么274?”
“再差723天,我就要结婚了。”
周溪泛的动作一顿,迟疑地看向夏星眠,嗫嚅:“你……真的没事吧?”
她担忧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有精神疾病却不自知的患者。
夏星眠露出了这些日子最开朗的一个笑:“噗……吓到你了?我说着玩的。”
可她心里知道,她不是说着玩的。
999颗星星糖的约定,就像那对她一开始有了念头就一定要买回来的钻石耳环,既然开了头,就一定要有个结尾。
等到了期满的那一天,就去那不勒斯,将那晚她们一起看见的婚纱买下吧。
出国前,夏星眠去打了耳洞。
等可以取下铁钉时,她马上换上了那对“野火”。
其实她有想过要不潇洒一点,直接把耳环和那堆果冻一起打包扔垃圾桶。或者烧了,像个非主流青年一样,在熊熊火光里告别她这无疾而终的惨痛的暗恋。
可是耳环好贵。
她觉得她没必要和自己辛苦了半年的血汗钱过不去。
最后她戴着耳环,坐在行李箱旁边一个接一个地吃那些果冻,吃到反胃。
吃完了,她就站起来,拎上行李箱,前往计划中的瓦尔登湖。
她挺乐观地想:她现在应该是果冻味儿的。陶野要是咬一口她,可能会比之前任何一个瞬间都要爱她。
.
抵达美国的马萨诸塞州康科德城,夏星眠才打开关机的手机。
她走之前已经和所有人都报备过了,本以为这次开机总不会再见识到上次那未接来电把系统冲到卡顿的盛况,没想到这回比上次还卡。
这一次不仅是温灿给她狂打,周溪泛和夏怀梦,Charlie,Tom,Mona,甚至Alex,都给她打了数不清多少通电话。
夏星眠给周溪泛拨回去,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周溪泛哭得很夸张:“你还活着?”
“?”夏星眠更疑惑了,“我当然活着啊。”
周溪泛:“暨宁直达康科德的一班飞机出事了,下午两点起飞的那趟,几十年不遇的特大空难,航班上没有一个人生还,新闻铺天盖地全是这场空难,我们都以为你——”
夏星眠:“我是一点半起飞的。”
周溪泛哇哇大哭:“那你也没和我们说清楚……”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手机被打到爆了。
三言两语安抚好周溪泛,夏星眠赶紧一个一个电话挨着回过去报平安。
大家纷纷表示人没事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也算她经历的大难么?
嘀咕着这句话,她将最后一通电话拨给夏怀梦。
夏怀梦沙哑的声音传来:“我已经听小稀饭说了,你没事。还好,你坐了早半个小时的那一趟。”
“放心吧,姐姐。”夏星眠拖着行李箱到了预定好的酒店,“我没那么容易死。他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你自己也要调节好心情,毕竟和死亡擦肩是有可能留下心理阴影的。”
“我没什么好调节的。”
夏星眠没觉得这算个事儿。
可能普通人回想起来确实会后怕吧,但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细思极恐的感觉。
刷卡的手腾地顿住。
她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对死亡一下子没有了敬畏。
她不禁想象,如果她在那班遇难的飞机上,在临死时,她真的会害怕吗?
回过神来,她晃了晃头,继续把卡刷完。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然会害怕,谁不怕死啊。
刷完的卡片却又停顿在卡槽里。机器发出滴滴滴的提示音。
酒店前台见这位客人忽然不动了,礼貌地开口用英文询问是否有什么疑问。
夏星眠却没答话,目光很明显走了神。
……如果陶野知道她差点死掉,会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