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野扭头去看窗户的方向。
看了好一会儿。
“寒流好像还没过去。”
“是啊。雪还没停,路上积雪也没来得及铲,很多路段还在封锁中。回你家的路估计要绕两个小时。”
“我真的可以相信您,去您家里换衣服么?”陶野幽深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夏星眠起身,帮陶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笑了一声,“敢不敢打赌,全世界你要是只能挑一个人信任,那只能是我。就连你现在喜欢的那个人都不行。”
陶野:“您真的对我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不,我对你很有想法。有很多想法。”
夏星眠毫不避讳地坦诚说出实话。
“但我跟以前不一样。我现在有再多龌龊的欲望,也明白有些事不该做的时候,真的就不能做。”
陶野看着对面的人走过来为自己披上外套,又看着她拿起车钥匙转身向外走去,背影渐渐没入嘈杂人群。
不知道为什么,陶野觉得那人口中的「以前」不是寻常那个意思。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她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她也讲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很奇怪的一种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
想去捉,却无法捉到。
如果是往常,陶野找尽借口也不会大半夜还去这位陆总的家。但也不知是不是这两次奇怪感觉的影响,她没有理由地、打从心底里觉得,对方真的不会对她怎么样。
夜中了,天还没晴。放眼望去,黑夜里铺满夹道的白。
从高楼群层的缝隙中,可以隐约看到极远处长湖山高低起伏的一横轮廓。
山头积雪累累,山脊在黑暗中被过渡成一抹透白,没有星月,夜空却依旧不显黯淡。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夏星眠开车时看到长湖山,心里一紧,眼眶热了。
副驾驶座的陶野听到了她隐约的抽鼻子的声音,轻声问:“怎么了?”
夏星眠说:“突然有点想家。”
陶野:“您这些年也很不容易,我都看得出来。”
“是么……”
“有空就回家看看吧。”
“我早就没家了。”
“……”夏星眠攥紧了方向盘,问身边的陶野:“一条丧家之犬,还总是想给别人一个家,是不是本来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不会啊……”陶野轻声细语地回答,“没有家的人对于家才更懂珍惜。不要那么悲观,一定有一个人在未来等着你。”
夏星眠低喃:“她会等我吗?”
陶野:“会的……”
夏星眠笑了,她知道陶野是在安慰她而已。
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说些消极的或者煽情的也不合适。半晌,只深吸了口气,嘴里沉沉地吐出一个字:“好……”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车子路过一家24小时药店时,陶野坐直了一些,提出想要下车一下。
夏星眠:“你要买药?”
陶野:“嗯,我的哮喘喷雾在早上弄丢了。”她说着,想从兜里摸手机,摸了两下却没摸到,“糟了,手机好像落在了酒吧。”
夏星眠解开安全带:“我去帮你买吧。”
“我自己可以去。”
“没事,我帮你。”
陶野见对方已经不由分说地下了车,也不勉强了,不过还是坚持递上了自己的手包:“我这儿有现金,拿我包去。”
夏星眠撑着车门,叹气:“你平时又不是没收过我的钱,一瓶喷雾能值几块?”
“那不一样。以前是谈好的交易,我拿的是我该得的报酬。今天不是。”
“行……”
夏星眠也不和她拧了,接过陶野的手包,快步向药店走去。
她现在才发现,陶野真的是个习惯把账算得很清的人。可是她还是夏星眠的时候,陶野好像从不和她算账。
胡思乱想着一些事,推门走进药店。夏星眠从自己的包里翻出医院的处方,问店员要哮喘喷雾。
店员拿来一瓶沙丁胺醇吸入剂,在结账台扫了一下,说:“18块5。”
夏星眠随手将喷雾塞进大衣口袋,然后拉开陶野的手包拉链。
看着打开的手包,夏星眠愣了一下。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瞬时飞到九霄云外。
半晌,她将手指轻轻地探入包里。
一拈,一翻,一袋皱巴巴的星星糖躺在了她的手心。
她放下手包,目光紧紧盯在掌心,从袋子里取出两颗星星糖来。
它们好像放得太久了,糖纸皱巴巴的,比一般的褶皱还要皱得更碎。
应该是在这随身的手包里被捂了太长的时间,一直没能送给想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