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的故事里,陶野像是终于忘记了自己的故事。
她一边听夏星眠缓慢地讲,一边模模糊糊地闭合了双眼,徐徐入睡了。
夏星眠知道陶野为了这餐晚饭忙碌了一天,很累了,于是合时宜地闭上嘴,帮陶野挽起垂落在侧脸与鼻梁上的头发,抱住陶野的胳膊,也酝酿起睡意。
雨声淅淅沥沥,在耳朵里逐渐变得空洞远去。
帐篷里,汽车上。
每个人都做起不同的梦。
这一夜,夏星眠也做了梦。
以往她的梦,不论好坏,总是和陶野有关。可是这一次,很罕见的,她的梦里没有出现陶野。
她梦见了许多年前,她在瑞典的斯德哥尔摩的一次演出。
那不是她反响最大的一次,也不是赚钱最多的一次,甚至在履历表里都排不上号。但是她却最喜欢那一次的演奏。
那次的演出,和任何人都无关。
和陶野也无关。
只是她自己,很喜欢那天的天气。喜欢那个露天的场地,弹奏的时候,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温煦的阳光和湛蓝的天,还有绵白的云和清爽的风。
那天的观众不是什么高雅的音乐爱好者。只是一群没有穿礼服戴领结、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的孤儿。是一次义演。
望着那些异国孩童的浅色眼睛,纵然她与他们语言不通,过去的数十年也不曾照过同一片阳光,不曾饮过同一条河溪。
但她还是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见关于音乐,那种无国界、无长幼、无性别的共鸣。
钢琴……
乐曲……
音乐……
夏星眠在这个梦里,找到了童年时期第一次摸到钢琴,弹下第一个键时的回忆。
心底深处的一抹灵犀之火,被那「咚」的一声琴音点燃。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她这一生最为不可或缺的事与物中,一定会有这些黑白琴键。
夏星眠醒来时,还是半夜。
雨仍旧滴滴答答地响在头顶的帐篷,天仍是黑的,不过帐篷内比之前稍微亮了一点点。夜色从卷开的窗口透进光来。
陶野在她身侧熟睡,头微微偏向她,手握成拳放在脸前面,指间捉着她的一缕头发。
夏星眠抬起手,想要把自己的头发从陶野的手里取出来。
可探到一半,犹豫了片刻,最后也没取。
她就这样安静地凝望着陶野的脸。
夏星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刚刚那个梦。
或许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爱钢琴,也喜欢以钢琴为媒介演奏她心里的音乐给世界上所有愿意聆听的人听。
人总是想要找知音的。也总希望拥有观众,用观众热烈的反馈告诉自己,她的理想并不只是孤芳自赏。
没有哪个艺术创作者会不希望有更多的人来认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