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瞎聊了几句后,气氛不再向先前那样沉默,徒羡鱼走路的姿势都有所放松。
徒羡鱼将注意力转到山洞上去。
这山洞有些年头,风蚀和水蚀的痕迹很重,墙根生着苔藓,偶尔还能看见鱼的尸体。
应当只是个寻常山洞,真正的目的地在后面,徒羡鱼一面观察一面猜测。
“你这小姑娘胆子挺大。”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说道。
听起来怎么不像是什么好话呢?徒羡鱼面无表情回道:“谢谢夸奖。”
“姑娘如何称呼?”他问。
这人实力很强,如果换个人在这里,肯定会受宠若惊,可徒羡鱼心中唯有警惕:这人会不会和沈家、和沈父是友好往来关系?徒羡鱼不敢鲁莽,飞速给自己编了个假名:“王二丫。”
没料到又换来对方一句夸奖:“好名字。”
大哥你审美很独特啊?徒羡鱼胆子大起来,觉得该礼尚往来一下,问:“你呢?”
“赵铁柱。”对方道。
徒羡鱼:“……”
敢情这人就没信她。
“是不是还要走一阵,才到河神老巢?”徒羡鱼把目光从他身上离开,并且转移话题。
“这里就是了。”男人低低哼笑了声,“是不是很穷?”
徒羡鱼脚步一顿:“这里就是河神老巢?”
她原以为这邪神再怎么杂牌,但都对外宣称是“神”了,也该给自己凿个宫殿,塑造点逼格吧?
“嗯哼。”
徒羡鱼听出他语气里带着嫌弃,心道你去见河神,不会是想顺道抢点宝贝走吧?
继续朝前。这里的地势是朝上的,越往山洞深处走,环境越干燥。
岔口多了起来,路时宽时窄,似是刻意为之。风向也变了,改由从洞内往外吹,吹出浓浓的腥臭味。
徒羡鱼感到反胃,找出一条手帕,对折之后遮住口鼻、系结于脑后。
但这样并未舒缓太多,仅起到安慰作用。
岔路之后又逢一条岔路,徒羡鱼见怪不怪,但男人突然对她做了个止步的动作:“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再深入了。”
“很危险?”徒羡鱼步伐立刻止住,仅用目光探向前方,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怕你承受能力不高。”男人轻笑说道,说完就走,阻止的意味并不是太浓。
“哦……”徒羡鱼拖长语调,更好奇了,但还是依言照做,只记下了男人选择的路线,没有再跟着继续往下走。
“等等,你会回来吧?”在男人走出三四步后,徒羡鱼有些不安地叫住他。
“这里只能走回头路。”男人道。
他走远,徒羡鱼环顾周围一圈,发现这里散落着几个块宽厚的石头,表面都平整,很适合坐。她随意挑了一个、拂去灰尘坐下,把夜明珠搁在腿间,将略有松垮的“安慰面巾”重新系好。
等人这件事总是无趣,徒羡鱼寻思起干点什么打发时间,脑中有根弦被触动,条件反射似的进入到戒备状态。
过了一阵,她听见附近响起说话声。
“我已经在这洞里转了两个时辰了,隐匿符失效了两轮,还是什么东西都没见着,三眼蛇妖真在这儿?”是个女人的声音,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徒羡鱼神情一变——这个声音很耳熟,在听到的刹那,徒羡鱼后背便不自觉绷紧了。
是沈惊枝的姐姐沈惊玉的声音。沈惊枝被她欺负了太久,害怕成为了本能。
沈惊枝的记忆如同电影在徒羡鱼脑海中播放。
沈惊玉是妾室生的女儿,沈惊枝母亲去逝,尸骨还未寒,沈夔就将妾抬成了妻。
那时沈惊枝还住在沈府的主院落里,沈惊玉母女二人趾高气昂走进来,一通嘲讽数落之后,让下人将沈惊枝给撵了出去,连母亲的遗物都没准她收拾。
而自那之后,沈惊枝过起了被沈惊玉欺压的生活,住在偏远的院子里,做什么都得看她脸色,到最后,还要替她挡刀,做她修行之路上的垫脚石。
拳头硬了。徒羡鱼缓缓吐出一口气。
沈惊玉的话说完后,有个男人开了口,语气带着安抚:“错不了,那蛇妖肯定就在前面。我的大小姐,再坚持一会儿,等杀了三眼蛇妖拿到材料,你的武器和我的法器就能得到提升了。”
“若前面还是什么都没有,你给我等着!”沈惊玉冷冷一呵,抬高语调作出威胁。
“嘿,我发誓,咱们绝不会空跑一场。”
两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正朝徒羡鱼靠近。如果徒羡鱼待在原处不动,过不了多久就能和他们来个惊喜照面。
不,最好不要单独和沈惊玉起冲突,她身旁跟着同伙,两人都是修行者。
徒羡鱼捧着夜明珠起身,在这里踱了一圈步,埋下一张符纸在路中央,然后抄起刀向男人方才走的那条路疾行。
这是最后一条岔道,走了约有三四分时间,徒羡鱼来到山洞尽头。青衣男人背对她立在中央,手中提着把品相寻常的剑。
“赵铁柱,有其他人在朝这里过来!”徒羡鱼声音压低,将消息告诉大佬。
在徒羡鱼看不见的角度,男人脸上多了点儿一言难尽的意味,但很短暂,转瞬消失不见。他轻轻地应了声:“嗯。”
很冷静嘛,你这样的大佬,应该早知道我们后面有人了吧。
徒羡鱼心情随之平静,目光一移开,冷不丁瞧见对面的一条蛇。
那是一条蜷在地上的粗壮蟒蛇,除了正常的两只眼睛外,额头上还生着一只,瞪得如铜铃一般,看向徒羡鱼的眼神充满贪婪,仿佛看见了猎物。
——三眼蛇妖。徒羡鱼想起沈惊玉口中的称呼。
它看起来很老很虚弱,需要张口呼吸,而呼吸粗重;皮肤上长满脓包,泛着莹绿色的光,奇丑无比。
徒羡鱼只在初初一刻被它的眼睛吓到,不至于多惧怕,但被恶心得后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轰隆!
先前埋的符纸被触发了。
“你在路上埋了陷阱。”青衣男人惊讶转头。
徒羡鱼礼貌地笑了一下。不过此间的恶臭气味远比外面浓,笑完她不得不将面巾捂得更紧。
“这三眼蛇妖就是河神?”徒羡鱼指了下地上的蛇,问。
“它异化了。”男人道。
“虚弱成这样,还能蛊惑人向它献祭?”徒羡鱼不可置信。
男人向角落扬了扬下颌。徒羡鱼看过去,那处散落着一面镜子,一个漆木匣子,和两三个箱子。
嗬——
当自己的所有物被注视,蛇的喉咙里发出低响。它气息变了,盘起身体、抬高脑袋,眼睛从黄铜色变成血一般的赤红,盯紧二人、放出凶光。
徒羡鱼感到压力,打了个冷颤:“它是不是要狂化了?”
男人回过头去:“没错。”
徒羡鱼往后一退,又问:“应该不会很难对付?”
男人语气严肃:“有点难。”
你都觉得难对付?徒羡鱼当即退后一大步。
男人看不见徒羡鱼,却察觉出她的动作,偏首看向她,笑吟吟道:“来都来了,不如你先练练手?”他也向旁侧退开。
徒羡鱼:“……”
大佬你不要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