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青色的袖摆在寒风里翻舞,梅花细雪依旧轻柔,这一刹那沈夔神情剧变。
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紧接着倒飞起来,以不可遏制的势头砸向一棵树,将树身砸烂又从中穿出,再一路疾退,直至撞上一堵青墙。
然后听得轰的一声,墙塌了,乱石将沈夔给埋住。
这一声可谓石破天惊,将徒羡鱼惊在原地。
骚动四起,窃窃私语不休。
徒羡鱼回过神,语气里带着极大的不确定:“你……”
裴眠雪睨了她一眼,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个音节:“嗯?”
这人心情好像挺好的。徒羡鱼敛低眸光,咽下原本想说的话,小声问:“树和墙坏了,要赔吗?”
“沈家家主撞坏的,为什么要我赔?”裴眠雪嗤笑,说得理所当然,“还要等结果?”
“不了。”徒羡鱼摇头。
“阁下莫非是——”周围有人惊呼,似是识出了裴眠雪的身份。
这声音在一片杂乱的交谈中并不明显,但裴眠雪听见了,弯着眉眼向那处投去一瞥。那人神情一震,当即止声。
徒羡鱼取出装有桃花酥的食盒,往周围看了一圈,寻到衣裳上绣着初家家徽的人,朝那处走去。
“你是初菀的侍女?”徒羡鱼问候在初家马车外的人。
被问之人向徒羡鱼屈膝一礼,答道:“是,沈二小姐。”
徒羡鱼把食盒交到她手上:“这是我送给你家小姐的,祝贺她在花间集会上拿到名次。”
系统对初菀做过详细的分析,判断她有九成可能进到花间集会前十。做完这事,她走回裴眠雪身旁,轻声道:“走吧。”
道观中现身了一名主事者,却未阻止裴眠雪和徒羡鱼,只是差人将沈夔从石堆里扶起。
裴眠雪同徒羡鱼走向道观外。他们并非并肩而行,而是一前一后。
这条路还来时并无区别,但当徒羡鱼跨出大门的一刻,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轻了一些,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在心头蔓延开,四肢百骸都溢满轻松。
徒羡鱼抬起头。
街上雪纷纷,难觅行人,她却看见了一个裙裾飞扬的女孩,乘风迎雪,脚步轻快地远去。
“你……你哭什么?”裴眠雪察觉徒羡鱼停住了脚步,回头一看,眉梢蹙起来,语气有点儿惊,又有些不解。
“啊?”徒羡鱼伸手碰了下眼角,才发现有眼泪夺眶而出。
“我高兴。”泪流得更凶,她没有抹掉,就这样边哭边笑起来,撑伞走上街头,越过裴眠雪的肩膀,走去他前方,“今天是个美好的日子,值得吃一顿好的庆祝。”
*
章十四
两人去寻街角的树下白逢君,然后一同坐进一家火锅馆中。
当下并非饭点,楼上楼下的座位都空置,他们挑了最清净的一间雅间坐进去,点了一口鸳鸯锅。
一张八仙桌,三人各在一方。
锅子和菜不多时便端上,这里的鸳鸯锅是太极锅,一半红汤一半清汤,店伙计还送来了一托盘佐料。
徒羡鱼按照习惯,用葱花香菜小米辣蒜蓉和香油给自己调了个料碟。白逢君不曾那般吃过,登时来了兴趣,让徒羡鱼帮他调一个相同的。裴眠雪不曾动过碗筷,也没向桌上的菜投去半瞥,似乎不打算吃。
白逢君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量,胳膊短腿也短,拿到徒羡鱼调好的料碟后,将椅子拉近桌子,伸长了手把鸭血下进还未烧开的冷锅中。
师徒三人里他对火锅最积极,红锅烧开后,又迫不及待地将鱼肉煮进去。
徒羡鱼琢磨着事情,夹肉涮肉的动作有些缓慢。
而白逢君速度飞快地捞起一片毛肚,在沸腾的锅炉里放下抬起十数次,烫到毛肚稍微曲卷,便好了。
他把它丢进料碟中滚了一圈,捞起送入口中后满意地赞了声“好”,开始涮第二片毛肚。
等待的过程中,白逢君对徒羡鱼道:“小徒弟,你是否有许多疑问?”
徒羡鱼立刻抬起头。
“疑惑昭天印为什么会被你找到。疑惑我为什么会收你为徒。”白逢君笑眯眯说下去。
“没错。”徒羡鱼望定他的眼睛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