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扫了一眼蹙眉,流露出不喜:“这簪子太素了,不配眼下的场合。”
徒羡鱼也觉得这簪子过于素净,两头还被打磨得圆滑,不能当武器使。但赵铁柱怎会平白无故给她簪子呢他的举动定有深意,这必然不是一根寻常簪子。
“可我喜欢它。”徒羡鱼眨着眼说道,清黑眸底尽是恳求之意。
“行吧。”狐妖注视着她的脸,勉强应下。她替徒羡鱼将及腰长发梳理整齐,然后用这根檀木簪挽起徒羡鱼的发,手几次起落便盘好。
徒羡鱼看向铜镜,仅在自己的面庞上扫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师无涯和裴眠雪。
前者长身鹤立,站在不远处,玄衣在夕晖下淌出幽静如水的光芒;后者长袖轻垂,寻了处还算干净的洞壁倚上,面容隐在昏暗中,难辨神情。
“妹妹,你似乎还喜欢着那个男人。”狐妖的视线一直在徒羡鱼身上,见她的目光在铜镜一角停留,神色冷了下来。
“他毕竟曾是我的铁柱哥哥。”徒羡鱼敛下眸,慢慢叹了声,“姐姐也不希望我是个无情之人吧?”
她们现在的位置,能将武器架和法器架一览无余,这极不利于师无涯去取匕首。徒羡鱼余光瞄到梳妆台上的凤簪,手指一动,将之抓起。
“这支凤簪,就让我为姐姐戴上吧。姐姐眉目艳丽,比我更适合它。”徒羡鱼道。
不等回答,徒羡鱼起身牵起狐妖的手,借试簪子角度的举动,带她绕了半圈,背对铜镜、武器架及师无涯。
徒羡鱼让狐妖坐到凳子上,眸带笑意,动作轻柔地将凤簪插到她发间。
另一边,师无涯向武器架行去。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变故突生。
足音之后是高高低低的喊声,语气不可谓不关切:
“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我们来助你!”
徒羡鱼见过的那三名西河派弟子朝这山野奔来。
他们身上贴着隐匿气息的符纸,使得师无涯和狐妖都未提前发觉,但呼喊之后,立时将狐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徒羡鱼和师无涯的计划被打乱,
狐妖伸出舌尖在唇上一舔,笑道:“来客人了,我一向喜欢客人。”言罢点足跃上高空,长尾一甩,十指化作利爪,向那三人俯冲而去。
“结落华阵。”师无涯对那三人沉声说道,抓起武器架上离自己最近的一把剑,向狐妖背后斩去。
西河派三人谨遵师无涯之言,迅速结成剑阵。
干戈已起,黄昏下的山野炸起数道剑光,劲风搅动轻纱似的雾气,似乎夕照也翻涌了起来。
师无涯独自在狐妖一侧,没有加入那三人的剑阵。
他轻轻抿着唇,长剑挑起落下,片刻之间出招十数,招式纷而不乱,干净利落。风在他周身缭绕低回,他错步旋身间,衣摆牵起的弧度似是绽放的花朵。
君子如风意翩翩,很是赏心悦目。
但这样的赏心悦目并未占据到上风。
观那狐妖,她身法端的是诡异,步伐不断变换,残影还在一处,本体已至另一处。各式招法层出不穷,应对师无涯的同时,还能戏耍旁侧的剑阵。
是的,戏耍。
与其说那三人是来助师无涯的,倒不如说给狐妖递去了把柄,因为师无涯不光要对付她,还得顾及自己的同门。
……猪队友。徒羡鱼捂住脸。
“过来。”裴眠雪倚着山壁,向徒羡鱼抬起下颌。
梳妆台距离战局不远,稍有不慎便会被波及,徒羡鱼也觉察出自己鲁莽了,拎起裙摆大步朝裴眠雪跑去。
“这三个猪……人在什么境界”徒羡鱼站到山壁的阴影下,用手肘碰了碰裴眠雪。
后者答道:“灵境。”
“就配置和意识,还来搞玄境的妖”徒羡鱼声音压得极低。
“不是有玄境的人带队”裴眠雪抬起下颌。
徒羡鱼摇头:“根本带不动。”
纵使声音压低,这些话还是给人听去。那西河派的少女瞪眼看来,斥骂道:“少在那里说风凉话!”
徒羡鱼极佩服她在面对如此强敌时还有余力注意周围,便不再说风凉话:“你刚才那一步走错了。”
“你连修行者都不是,竟还质疑本小——啊!”
她对徒羡鱼的提醒极为不屑,但话没说完,就见狐妖以灵力化作的利刃猛然袭来、穿透左肩。
鲜血染红衣衫,滴答滴答往下流。
“陈可欣,退后。”师无涯冷声命令。
“是,师兄。”她捂着肩膀,不甘心退出剑阵。
狐妖周围萦绕着数不清的道法光芒,攻势一次更比一次强劲。
落华剑阵快要被打散,而师无涯出剑不下百次,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许是压制不住体内的毒了。
徒羡鱼生出担忧,扯了扯裴眠雪衣袖:“我们就在这儿看着”
“你想像他们那样过去添乱”裴眠雪话语不留情。
“我去拿那把匕首……”徒羡鱼目光转向武器架,也不提裙了,直接拖着往前走。
裴眠雪手指勾住她后领,止住她的步伐:“那或许是她的弱点,但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掌控的东西。”
徒羡鱼回头:“那匕首到底是什么”
“说不好。”裴眠雪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
“那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徒羡鱼低头复又抬起,稍加思索,指着武器架说道,“你能把我的葫芦和那套弓箭拿过来吗”
“就算你能射中她,但你无法在箭上附着灵力,和替她挠痒无异。”裴眠雪嘴上说着这些话,还是轻轻一抬手指,将她要的东西给取了过来。
“我有办法。”徒羡鱼把箭筒放在脚边、乾坤壶挂到腕间,试着拉了一次弓,然后虚发出去。
这弓还算趁手。
她从脚下抽出一根箭,又从葫芦里取出一颗药丸和一瓶粉末,药丸塞进口中,粉末涂到箭尖上。
“那把匕首,我没法掌控,但师无涯行的吧”徒羡鱼问着,向前走了两三步,走到视野更开阔之处。
另一边,西河派弟子皆被掀倒,落华剑阵崩溃瓦解。
狐妖立于山壁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两侧鬓发在风中飘飞,红唇被夕阳照得妖冶。她居高临下睥睨着这三人,掌心升起一团青色的狐火。
那狐火脱离掌心,化做拳头大小的三团向西河派三人飞去,速度之快,迅雷犹不及。令人寒栗的气息自那火中溢散出。
她玩够了,打算杀死他们。
倒地的三名西河派弟子根本无法避开——狐妖比他们高出足足一个大境界,就算捏传送符,速度也快不过她。
电光火石间,但见一道玄色身影踏风而起,长剑斜挑复斜斩,沛然剑气自剑上冲出,剑光明明浩浩,撞上狐火,訇声震耳。
风压草低,走石飞沙,壁上青叶红花簌簌掉落。师无涯后退落到西河派三人之前,剑锋偏转,说道:“走。”
“师兄因我们而受伤,我们怎能让师兄独自冒险!”西河派弟子当即反对。
“这三个傻子。”徒羡鱼低声道,若是不顾虑这三个人,师无涯绝不会一直处在下风。
“你们难道还不明白,你们在这里只有拖后腿一个作用吗”徒羡鱼忍不住对西河派三人开口。
西河派之人露出恼怒的神色,被师无涯凛目一扫,悻悻掏出传送符纸,捏碎离去。
徒羡鱼呼出一口气,张弓搭箭,箭尖指向武器架。
她递了一个眼神给师无涯,笑着对狐妖喊了声“姐姐”:“我数到一,我的箭就会射中那把鸳鸯匕首。”
狐妖本欲向师无涯发起攻击,闻言动作骤停,压目扫向徒羡鱼,周身气息更寒:“你这个凡人,竟想伤害她”
“三。”徒羡鱼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倒数着,将弓拉到满。
箭簇折过夕阳辉芒,亮到刺眼。
狐妖从青岩上跃下,甩尾之间,身侧脚底各亮起一道阵法。
“一。”徒羡鱼跳跃了中间的数字,快速跑动起来。
她压根没想过去射那把匕首,那些话只是说给狐妖听的。据她观察,一旦狐妖被牵制住,师无涯有九成可能逆转局面。
不过徒羡鱼一介凡人,速度无论如何都敌不上玄境中境的妖,半息不到,便被狐妖追上。
狐妖拦在徒羡鱼身前。徒羡鱼的弓仍在拉满的状态,她将之迅速一抬,对准狐妖腹部射出。
狐妖挥爪挡下,锐利的指甲和箭簇撞出当啷声响。但同时,她也将箭簇上的粉末扬了起来。
风一刻不停向狐妖吹去,粉末甫一钻入口鼻,便使狐妖生出了眩晕之感。
徒羡鱼趁机逃走。
同一时刻,师无涯闪身来到狐妖身后。
剑尖点出长弧,一记横斩,直切狐妖腰间。
鲜血漫过草丛,山间响起狐妖凄厉的惨叫。
但她并未就此失去战斗力,亮出利爪,回身狠抓。师无涯疾退避让,徒羡鱼丢开手中长弓,向着武器架狂奔,眼睛紧盯架上的鸳鸯匕首。
——徒羡鱼给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就是个诱敌的。
果不其然,狐妖的注意力被她吸引去。
她拖着受伤的身躯追上徒羡鱼,再度拦下徒羡鱼、挡在武器架前。
师无涯紧随而至,剑啸鸣响。他出现之处依然是狐妖身后,剑锋所向赫是其后心。
须臾之间,狐妖额上深青色纹路再现,瞳中燃起狐火,威压铺开。师无涯中了毒,在狐妖威压之下出现发作之势,剑势倏顿。狐妖抓住机会,以一个扭曲的角度闪躲开他的剑,点足一跃,凌至虚空。
徒羡鱼去了法器架前。
上一次狐妖烦躁时无意识释放出的威压,她便受不住,这一次狐妖刻意为之,更是难以承受,踉跄一步摔倒在地。
“你们这对狗男女——”狐妖青色的眼瞳中充满愤怒。
草屑落叶被风卷起,黄昏的天空更昏。
“你别乱拉郎。”徒羡鱼撑着手臂坐起来,槽了一句。
“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说什么要和我成亲,都是骗人的!”狐妖双掌中各出现一团狐火,伴着她的嘶吼和狂怒,火焰跃出数尺高。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
“我要你们死!尤其是你这个女人!”她目光如刀,缓慢掠过师无涯和徒羡鱼,猝然向下覆掌。
狐火倾坠,眨眼没进地底,快得根本来不及阻拦。
徒羡鱼下意识要跑,可肩上背上如同压着一座山,连起身都做不到。
下一刹——轰!
狐火炸开,将大地悍然撕裂。山壁滚下岩石,徒羡鱼身后的法宝架顷刻坍塌。
裂缝转瞬爬到徒羡鱼脚下,周围没有可攀附抓扯之物,她连惊呼都不及发出就掉进去。
而巨大的岩石即将砸下来。
远处裴眠雪抬起手,却是察觉到什么,又将手放下。
近处的师无涯和他举动相似,剑猛地挑起,然后轻轻垂低。
咚!
巨石砸进裂缝,除了一袭破碎的、被暮色染成暗红的裙摆,再不见徒羡鱼身影。
“不堪一击的凡人,也敢拿她来要挟我。”狐妖落回地上,手按在腰上施展治愈之术,轻蔑笑道。
裂缝中没有传出任何声息。
裴眠雪眸光一动,甩开衣袖,走向巨石落处。
他仍是平日里的散漫步伐,一步,一步,又一步,当他走到第四步时,摔落在地的法器法宝忽然颤动起来。
风转了向,层云不住翻涌,天穹一黑。
狐妖释放出的威压被风中气息削弱。她神情剧变,狭长的眼睛瞪大,意识到不妙和危险,抬起脚步就要逃离。师无涯悄然无声出现在她身后,手腕往前一送,将剑刺进她肩胛骨中。
剑气向着狐妖体内冲撞,她瞳孔紧缩,喷出一口鲜血。
师无涯没有立刻杀死她。
俄顷,落进裂缝中的巨石砰的裂开了,碎石在翻起时又碎成齑粉,被风一卷,飞上高天。
本该被砸得粉身碎骨的徒羡鱼从裂缝中飞出,垂目凌空。
风绕她周身而转,乌发翻飞,嫁衣凌乱鲜艳,一对虚色的羽翼在背后生长出来,翕动缓慢。
银色的光华自那羽翼间、自她身上流溢开来,如水漫过空旷山野,让四面都镀上一层银白。
地上的法器霍然腾空,在光芒中颤抖着、一点一点失去原本的形状,变轻变小,变成各色的光芒倏然掠进徒羡鱼体内。
“她把法器都吸收了?”
狐妖惊恐万分,因为那些法器升空时,她也忍不住想要跟着飘上去,好在及时遏制住了念头。
她想要挪动脚步逃离,却被身后的剑死死钉住,半分不得动弹。
“这是……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怪物!”狐妖恐惧尖叫。她额上的纹路又深了一层,青色的狐火伴着毒雾而出,似要拼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击。
师无涯偏转剑锋,裴眠雪手指微抬。
而徒羡鱼睁开眼。
依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但此刻眼底毫无情绪可言,亦无半分波澜,如同一口干枯死井。
她看向狐妖。
只是看了一眼,狐火和毒雾尽数消散。
狐妖又吐了一口血,面色白如金纸,身体摇摇欲坠。师无涯利落收剑、迅速后退,狐妖无以稳住身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徒羡鱼身后的双翼更大幅度扇动,卷起一阵狂风。
山石乱滚,黑云更低,灵气被扇走,连空气都更稀薄了。裴眠雪蹙起眉,抬头喊道:“停下。”
徒羡鱼恍若未闻。
风中传来远处鸟兽的哀鸣。
“沈……小师妹。”裴眠雪向徒羡鱼走出第五步,思忖复思忖,没喊那个不属于她的名字。
徒羡鱼还是不理他。
裴眠雪袖摆下的手指又动了动,左手的指环上掠出一道微弱光芒。
光芒在袖间流转徘徊,可数息之后那指尖垂下,便熄灭殆尽。
裴眠雪轻叹:“王二丫。”
这一声喊,让徒羡鱼振翅的动作一顿。她神情有了变化,略有些迟缓地向裴眠雪歪去脑袋。
“好了,下来。”裴眠雪朝她招手。
徒羡鱼把脸别回去了。
裴眠雪:“该走了。”
徒羡鱼抬头望天。
“我们回寒山,到了之后就带你去吃东西,今天不是还没正经吃过一顿饭吗?”裴眠雪的语气近乎于哄。
徒羡鱼又把脸转过去。
她居高临下凝视住裴眠雪,过了许久,羽翼一摆,轻盈落地。
但除了吃饭,徒羡鱼还记得有别的事要做。她向裴眠雪走了一步又转开,走去狐妖的武器架前,把上面五花八门的武器都塞进自己的乾坤壶中。
最后留在架上的是那把鸳鸯匕首。
她多看了几眼,才将手伸过去。却有一股力道自身后袭来,抢在她拿起之前将匕首打飞出去。
“不许碰她!”狐妖匍匐在地,嘶吼着说道。
徒羡鱼偏了下头,眼眸缓慢垂低,向草丛弯下腰。
“我不许你碰她!”
突然的,徒羡鱼皱起眉,闷闷哼了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她站不住了,往前趔趄,几欲栽倒。
这时一只手从后方伸来,将她稳稳揽住。这个人往她体内渡了点儿凉幽幽的气息,还握住她垂下去的手,带着她捡起拿把匕首。
他用拇指将刀鞘顶开了一寸。
“你……你也是怪物!不,不要!”
裴眠雪的举动让狐妖凄厉尖叫,声音如同利刃刮擦在金属上,刺耳难听:“不要打开——”
“求求你,不要打开……还不到时候,还没有到时候,她会离开我的……”尖叫无用,她伏倒在地,手臂扑打着身前草丛,恸哭哀求。
裴眠雪哪会予以理睬,指上力道加重,将刀鞘拨开。
咚。
刀鞘跌进草丛,发出短促的闷响。
狐妖动作僵在抬头的一刹,表情凝固了。
一团阴冷腥臭的黑雾从匕首锋刃上冒出来,雾气里有两颗硕大的眼睛,如同蛇眼一样冷冷冰冰。
黑雾附近的草叶以诡异的速度枯败凋零。裴眠雪打量它几眼,伸指一点。
灵力光芒自指尖淌出,那双眼流露出恐惧和挣扎,若是再给它一张嘴,想必会惊声叫起来。
但没有如果。
它和灵力光芒触碰上的一刹,便被抹去。
雾气里黏稠的黑色散了,变成一缕青烟,在虚空里绕旋着向远处飘去。
那青烟中依稀可见一个女子的身影。
“云娘!云娘!”狐妖哀嚎,顾不得身上鲜血淋漓的伤,手脚并用向那缕青烟爬去。
“云娘,你不要走!我不阻挠你和他在一起了,你别走——”
她一声比一声哀切,一声比一声痛苦。
徒羡鱼不喜欢这种声音,歪头看了看裴眠雪,用袖子擦掉唇上的血,挣脱他握在自己手上的手,独自拿起匕首。
然后抬手,掷出——
一声咻响。
匕首在暮风中擦出一弧明亮的光,直直刺进狐妖胸口。
那缕青烟彻底散了,烟雾里的身影亦尽。
狐妖张着嘴,死死瞪大眼睛,眼泪混着鲜血从眼眶流下,滴上手背,滑进泥土中,就这样直挺挺死去。
风将天穹里的浓云吹远,但暮光和夜色已经相融,东方出月,辉光朦胧,四野清寂。
徒羡鱼身后的翅膀并无实质,在裴眠雪身上拨了一下,收敛起来,无迹可寻。
她望了天空一阵,缓慢闭眼,将头一偏,靠在裴眠雪身上睡去。
裴眠雪低头:“喂。”
徒羡鱼睡得很熟,呼吸绵长均匀。
但狐妖留在她眉心间的那一点红还在,裴眠雪沉眸扫过,将人打横抱起。
雨过天青色的衣袂掠进夜风,裴眠雪一步踏进风中,听见同在这片山野的另一人说了句:“你是寒山派的裴眠雪。”
裴眠雪转头。
师无涯立于夜色中,玄衣沉静,眼眸如寒星。
“敢问岁熄君,她到底是什么人?”师无涯难得对谁生出好奇。
“和你无关的人。”裴眠雪答得漫不经心。
“啊,我也记起你了。”他抬起的脚步又顿住,在幽谧的月辉中笑起来,“七年前,你找狐面书生算过一卦——一个寻人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