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眠雪将沈惊枝葬在了山顶,这一处可看日出日落,赏云卷云舒。
当天夜里,徒羡鱼没有醒;翌日清晨,亦然睡着。她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出乎裴眠雪的预料,也在白逢君的推算之外。师徒二人探究许久,也没探明白是什么缘由。
春光一日胜过一日。
白逢君的轮椅又一次派上用场,裴眠雪用它推着她到处走。他带她将歇夜城逛了个遍,添置了数不胜数的衣裳和首饰。
至三月,棠花不再仅盛开于衣上,开了满庭。裴眠雪学会了一道菜,将面粉猪油等物揉成面团,一步一步捏成棠花的形状,做成海棠花酥。
三月廿三,裴眠雪的生辰,徒羡鱼仍未醒来,他带着她去河边放了一盏灯,然后回了寒山。
寒山诸峰的雪已褪,青绿之间可见花丛。青华峰的弟子们依然在课业、修行、膳堂之间来回,从峰脚到峰顶都吵吵闹闹;天岁峰的弟子依然不多,满山花开,人声甚少。
淑琼阁中的几盆花却是花期已尽,连叶都打卷枯萎。裴眠雪让花童把它们换了,然后在楼前砌了一方清池,种上莲花,养进去几条鱼。
花童对徒羡鱼变了模样这事接受得很快,办好裴眠雪新交代的事情,将几封从青华峰寄来的信送到裴眠雪手上。
这是初菀等人给徒羡鱼的问候,自徒羡鱼退出风华宴后,几人便再没收到过她的消息,很是挂念。
裴眠雪将这些信逐一念给徒羡鱼听,念完之后把信存好,以便她醒来后亲自阅读。
系统在幼清脑海里醒来过一次。它对裴眠雪的行为没有愤怒,态度平静淡然,机械音冷冰冰。
幼清带它去看徒羡鱼。裴眠雪守在一旁,问它徒羡鱼为何不醒,它检查之后也给不出答案。
三月过去,四月便至。
这一年的清明依旧雨纷纷。白逢君从山下带来了炸得酥香的艾草团,坐在徒羡鱼的床头,用扇子将香气扇向她,试图借此引诱。
幼清蹲在一旁轻轻摇着尾巴:“她还不醒,是不是是缺了点什么啊。”
白逢君眼眸一转:“小眠子做事细致,没伤到小鱼的神魂,这具身体也塑得完美……你认为缺了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一只猫。”幼清耷拉下脑袋。
白逢君把艾草团吃掉,托着下巴一阵思索:“可能缺了麻将声。”
“极有可能!想当初她是多么热爱打麻将!”幼清眼神一亮,“我这就去把她的牌友们请到天岁峰上来!”
它后退一蹬、跳出窗户,可还没落地,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揪住尾巴,丢去另一个方向,扑了满嘴泥巴。
裴眠雪步入漱琼阁,甚是嫌弃地瞥了眼吃艾草团的白逢君,将这人一并赶走。
清明一过,细雨便歇,唯余斜风。
裴眠雪和徒羡鱼的生辰离得很近。他想她一定不乐意待在山上,便去了山下城中一家新开的火锅店。
锅是鸳鸯锅,一半红一半白,清锅以猪骨汤打底,裴眠雪往里加了些番茄玉米,把它调成了番茄锅。
菜在铜锅外围了一圈,牛羊鱼虾皆有。调料也摆满托盘。裴眠雪按照徒羡鱼的口味,用香油、小米辣、蒜蓉、葱花、香菜等佐料调出一个蘸碟。他拿筷子尖沾了点儿进行尝试,露出满意的神情:“我觉得味道还可以。”
他往锅里涮了些牛肉片毛肚和黄喉,涮好后一一捞进碗中,一一吃掉。
徒羡鱼坐在他对面的轮椅里,鼻息清浅,紧阖双目。
比起初塑身时,她的头发长长了许多,能梳一些发髻了。自是裴眠雪替她梳头。他的手法比从前好了太多,不仅能梳出各种形状,还好看,能和发饰相结合。
裴眠雪将每道菜都尝过一遍之后便放下筷子,单手支颌对徒羡鱼道:“你想要的搓麻将的阵法,我给你做出来了。”
他们所在的雅间有两张方桌,一张架着正滚滚沸腾的铜锅,另一张上放着摞成四圈的麻将。裴眠雪轻轻往那一指,麻将自行翻滚起来,滚成一堆、互相碰撞,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响了一阵四散开,重新摞起。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要求。”裴眠雪又道,“你起来看一眼?”
“你许久没进食了,每日就吃点儿我的灵力,要说仙女,我看你才是。你连露水都不喝。
“你不会要睡到我白发苍苍吧?到那时我年老色衰,你带着你的小白脸来气我。
“最近我有些后悔这样做了,是不是该让你回去比较好?”
他的语气变低,嗓音里不再有笑意,拿起另一侧的酒壶,斟上两杯,轻轻一碰,道:“二十二岁了,小傻子,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