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朵烟花升上夜空,光芒缤纷绚烂,和高天之上的星辰交织成夺目的彩色。
银河悬挂亘古,烟火盛过即落,可落下时刻又纷乱成一片片金叶一条条彩缎,落满寒山,花红树火。
“好看吗?”
裴眠雪给自己斟了第二杯酒,牵起徒羡鱼的手,学她的语气说道:“撒的全是钱。”
*
徒羡鱼在做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颗种子,被种在一个花盆里,每日都有人来浇水,并给予她充分的光照。
可你知不知道浇水不能日日浇,更不能一次只浇一点儿啊?你得把整个土浇透,然后等干了再浇!
徒羡鱼在心中呐喊,呐喊完又有点儿害怕,害怕那人掌握到正确的浇水方法后,就不天天来看她了。
不过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那个养她这盆花的人每日谨慎浇水,还把她挪来挪去给予光照。
气候在一天天变暖,鸟雀在枝头吵吵嚷嚷,土壤里的种子嗅到了其他花朵的芬芳。
别的花开得正艳吧?但她连芽都还没发呢。不发芽的话,是不是就要被丢了?徒羡鱼开始担心。
可时间还没到呢,她在心里小声嘀咕,一旦到了合适的时机,她会迅速抽芽的。
什么时候才算合适的时机呢?等再吸一些水分和营养,变得更壮硕吧。但那个人小气兮兮的,每天只给丁点儿水,叫她如何长大?
埋在土壤里、看不见黑色以外颜色的日子好无聊。
除此之外,她还想看看那个人。那人现在是什么模样呢?每天是笑多一些,还是脸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呢?
她想发芽,想开花,想哄那个人开心。
哎。种子在花盆里叹了口气,既然那个呆子不会浇水,她只能把许久之前储存起来的那部分营养消耗掉了。
她记得她把那些藏在了神魂里。
她开始奋力汲取往昔的力量,记忆在脑海中翻涌,过往的四季轮转成刹那,经年的日月交替成洪流,
一刻钟,或是一个时辰,又或是一瞬,种子催生出新芽,顶开压在头顶的土壤,向外冲出。
有什么东西拂面而过。
是风,清幽又清冷。
然后听得砰声如雷,满山震动。
徒羡鱼睁开眼。
山河如沸,入目是星海和烟火,金叶彩绸纷落在晚风中。
这一幕太美,徒羡鱼看得怔住,都忘了睁眼的初衷。
而裴眠雪一直在看她,看见她掀开眼帘的一刻,几乎要泼出杯中酒。
时间在这一刻停了下来,随后又如追赶般向前奔腾。
烟花上升下落,星辰放出光辉,寒山人声喧闹,天岁峰寂静得落针可闻。风拂过徒羡鱼衣角,撞进裴眠雪怀中。裴眠雪丢开手里的酒杯,向徒羡鱼伸手,可伸到半途又放下,眼眨了又眨,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徒羡鱼也在眨眼。
星辰闪烁在她眼底,烟火盛放在她眼底,晚风回转在她眼底,天地在她眼底,他也在她眼底。
这是暮春五月,人间芳菲难寻,但她眼眸中还有春景。
裴眠雪凝视着她,深深地凝视着她,长久地凝视着她,启唇欲言,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对她笑了一笑,然后低下头。
“裴眠雪。”徒羡鱼扑向裴眠雪,用力拥住他,轻声唤道。
“嗯。”裴眠雪应得温柔。
“师兄。”
“嗯。”
“柱柱。”
“嗯。”
徒羡鱼声音愈发低,就快藏不住哭腔:“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也没太久。”裴眠雪慢慢抚过她发顶,话里带上笑意,“至少没睡到我白发苍苍。”
“我才不会睡那样久。”她小声嘀咕。
裴眠雪又“嗯”了一声:“我知道,你舍不得。”
烟火还未完,天岁峰上也落了金叶子,徒羡鱼从裴眠雪怀中退开,把周围的几片捡起来。
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他,再看那一桌酒菜和红烛,凑到他面前问:“你这是在搞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