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能恍惚间看见头顶的舱室。
“……”
砰,啪。
从天而降的礼花才把我的意识拉回现实,我的同事就像是那个表情包里一样,摆出了你醒啦?的动作和站位,为我的任务成功送上微不足道的祝福。
我缓慢地坐起身,眨掉了两滴泪水。
“看来是太投入了。”同事,老给我的系统发怪文书的老搭档了然地点点头,“恭喜你,作为第十个攻略者,总算把那个意识世界离谱得不像样的小子给拉回现实了,01号。不愧是我们的王牌。”
我呆滞了两秒,这才意识到我已经成功完成了任务。用两根手指摘下头上的彩带,我才从舱室内出来。
“第十个……哦。”
确实有那么回事,之前也说过,如果被意识世界吞噬,攻略者也会一并昏睡不醒,我记得在我之前有九个同行试过潜入张本鲑鱼之梦的意识世界,但全部折戟沉沙,还没觉醒外部世界的记忆就被放大潜意识迷失在了那个世界里。
———虽然我不认识那九个同行,但也许我们在张本鲑鱼之梦的世界里认识也不一定。
因为张本鲑鱼之梦决定苏醒,那他们也会逐渐找回自己失去的本我和记忆,回到现实世界。
当然,和张本鲑鱼之梦一样,他们也会忘记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能够把所有事记住的,也只有我一个。
———张本鲑鱼之梦醒来后就会忘记我们所相遇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所以我到最后也没有答应他的告白。
“……哎呀,我还真是从没见过这种案例,”同事还在翻看着数据,啧啧称奇,“虽然体弱,但服务器都差点撑不住这个世界的运算量,如果他干我们这一行,说不定能绕过干涉,不是把文字信息发过来,而是能和攻略者直接沟通呢,才能不可限量啊。”
我撑住昏沉的头,扶了一下旁边的墙壁———这是常有的副作用现象,但这样真实的触感让我有了身处现实的实感。
我转过头,望向反射面我的倒影。真实的我并不是那副默认形象,而是有着更加锐利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
“你的经验说不定会被做成教程案例哦。”
同事歪过头来,突然这样提议,“既然你是把他救出来的人,要不要去看一下病人?”
失神了一会儿,我才答应了他的提案。
我走出常用的房间,按下了走廊尽头电梯的按键,既然我们的意识相连,所以也不可能相隔很远,他就在我的楼下,作为稀有病例加以研究和治疗。
等待的过程中,很意外的,走廊上逐渐走出了一些伸懒腰、捋头发的人,数量好像有点多,平时并不会有这么多人同时等电梯。
我心里有了一些猜想,同行之间往往很少能碰到,要么就是做任务,算算人数,加上我恰好是10个。
“艾玛,咋总感觉睡了好长时间捏。”一个操着东北腔调的男性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们是不是也整的那个任务啊,我咋啥都不记得了?”
“我们应该都失败了吧?”个子很矮的可爱女性打了个哈欠,她梳着很二次元的遮眼发型,“我也没有记忆。”
“嗯??”伸完懒腰发出奇怪声音的男性用懒散的口吻说道,“我猜我们中有一个人完成任务了??所以我们才能出来??”
“嘶,”高挑的女性后退几步,“你这声音好变态,咋地了?吃了啥不干净东西了吧?”
———这熟悉的对话……该不会。
“嘿,有意思。”很有学术气息的男性扶了一下眼镜,“那位通关的同行先不要说出来,我想要推理一下是谁。”
“好奇怪,我什么都记不起来。”绵软的女性歪过头,她的声音非常好听,是让人闻之不忘的软妹音,“我还是新人……这次任务失败以后好像认识有微妙的偏差紊乱,可能在任务中变成了不是人的什么东西,能告诉我理疗中心在几楼吗?”
“在7楼。”看上去颇有经验的精英男性这样提醒,“女人……该死……我也感觉我好像用词遣句出了点问题,希望只剩下潜意识的我被困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雌雄莫辨的青年歪过头,“感觉过的很好——但只有做了个变成大胖子的噩梦,是最近节食的梦境反馈吗……”
“我也不是,”最后的那个我唯一认识的年轻男性看向了我,“哼……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看来通关的就是你了,01。”
叮咚。
电梯抵达了。
“……有空的话,和我们讲讲这次任务吧,同行。”
他们露出了我熟悉却又不熟悉的笑容,鱼贯而入电梯,把这个狭小的空间转瞬撑满。
“———你们真的要听?”我不由得露出苦笑,“好吧,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叮咚。
电梯平稳地运行起来。
———希望知道了真相以后,我还能正常地和他们相处吧。
我真诚地,这样祈祷起来。
所幸的是,据我所知,我的同事都是正常人。
之所以会在张本鲑鱼之梦的意识世界里被傻卵化,本质上就像是打魔王失败的同伴会被洗脑变成敌人这种展开,某个只是普通的执念会被放大。
就好像是对张本鲑鱼之梦有着强大执念的女性攻略对象们,她们的执念如此深重,当然是为了完成她们本身的任务,只是来不及回忆起自己的目的而已。而实际上……她们如果真的能在意识里把他杀掉,也算是以付出一点代价的方式达成了任务目标,其代价也许是他人格的部分损伤。
而为什么男攻略对象会对我有执念……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已经成为了张本鲑鱼之梦意识世界的排除程序,其目的是给我这个异质的外来者使绊子,我的路线一任务实际上是保底任务,并不是为了唤醒张本鲑鱼之梦,而是唤醒那五个折在里面的笨蛋。
不过,当然也有例外的奇怪执念。我记得我唯一认识的那个男性同期,他一直想在业务水平上和我比个高下,但前段时间他也告诉我他最近在带一个可爱的新人。
声音很好听的可爱新人在意识世界里对标的是自由高达(山寨版),她总会认错人,把我那个竞争对手(自称)给抓走,虽然也可能有天然呆的可能,但表现出来的这种执念……大概就是那样吧,嗯。
“真是的。”那位牌子上写着部长的精英男性看了一下表,“这次的失败真是从未有过,我会去向数据部申请复盘我们失败的原因,既然不熟悉的诸位也在这里,那么我希望大家两个小时后前往一趟会议室一同观看这期事件的全部记录。”
“———可以吗?”
虽然问的是疑问,但已经把事情敲定了下来。
果然,现实中也不可能和意识世界一样傻卵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他会后悔的。
我笃定了他的末路,但作为这十个人中间最不用担心的人,我再次走出电梯,和这些似曾相识的同僚分离。
在门口踟蹰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门。
急匆匆的医护人员无暇顾及我的到来,为刚刚醒来的张本鲑鱼之梦,或者说,我唤醒的这位病人的准备实在太多,又值凌晨,忙碌的护士们没空理我。
穿过中间忙乱的人影,我的视线终于和瘦弱苍白的张本鲑鱼之梦对撞。
他看上去和游戏里差不多,只是显得尤为不健康和营养不良,而且,比我想象中还要年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