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这种状态,对兰灼来说是很新鲜的。
常年的拼杀与战斗,让她变得十分警醒。从前还需要睡眠的时候,每次都要熬到难以为继,才会入睡,手里还得抓一把短匕,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后来年纪渐长、功力渐深,以打坐代替睡眠,便可时刻保持清醒,不会轻易陷入蒙昧混沌之中。
之前跟巫洛阳同宿,偶尔有些时候她也会睡觉,但大都是浅眠。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苏醒的瞬间脑子里一片浆糊,不要说时间和空间,就连自己是谁,也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才能迟钝地记起。
随着记忆恢复,昨夜的一切也同时涌入脑海。
与此同时,兰灼察觉到了那具与自己紧密相贴的温热躯体。
她脊背微微一绷,下意识就想从地上跳起来,但下一刻,又意识到这样会惊动对方,于是连忙安分下来。
周遭很安静,清晨的风带来了山野间沁人心脾的气息,也让兰灼的思绪越发清醒活跃。
在这种寂静之中,种种细微的感受都变得明显了起来。
巫洛阳的头枕在她的肩窝里,温热的呼吸灼烫了颈部敏感的皮肤,手却抵在她的胸口,紧紧贴着,叫兰灼担忧自己的心跳会吵醒对方。
这让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没多久,绷紧的肌肉就感觉到了微微的酸痛。
但她还是没动。
就连呼吸也放轻了,又运转功法,尝试着调整心跳的频率。
然而功法一开始运转,昨日因为中药而产生的种种不适之感,也跟着侵入了脑海之中,随之而来的便是这种种不适被化解的画面,叫人浮想联翩。
兰灼修行《长恨歌诀》十五年,几乎年年都在修改功法,有时候甚至一年改好几次,可她从来没有练错过一次,武学天赋好到身为师父的常晚云偶尔都会生出嫉妒。
然而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清晨,她运转功法时,却险些走火入魔。
幸而之前巫洛阳就给了她《太平经》,这门功法中正平和,正好可以中和修习《长恨歌诀》所产生的种种隐患,兰灼潜心修炼一段时间,进境神速,这才能在关键时刻控制住自己,没有让内力失控。
这等心绪繁杂的时候,她不敢再修炼,只好睁开眼睛,瞪着屋子角落了一夜之间又冒出来的蛛网。
直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兰灼这才忙不迭地闭上眼睛。
做完这个动作,就连她自己也有些愣怔,似乎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会是这样。
终究是她于心有愧。
昨日那样的情形,算不得她趁人之危,但……
但什么,兰灼不能明白地剖析出来,只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敢看巫洛阳的。
她装睡的功力其实很一般,胜在有着十分丰富的潜伏经验——小时候,她的功夫还没有现在这样好,却也经常被丢去与猛兽搏斗。为了一击致命,她有时候趴在草丛里等对面的野兽露出破绽,一等就是大半天。此刻,她将这份功夫用上,好歹没让巫洛阳发现异样。
怀抱猛地一空。
冷空气迫不及待地填补了进来,叫这位武林高手在猝不及防之下,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无端地失落起来。
这让她不敢回忆的一夜,就像是一场过于美好的梦境。
明知不能沉迷,不该僭越,醒来时还是眷恋不舍。
这一刻,兰灼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在巫洛阳还睡着时,仔细地看一看她。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她的身体就像是有了自主意识,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巫洛阳背对她坐着,正在穿衣服。
古装穿起来很麻烦,所以此刻,她才刚系上一件小衣,从兰灼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原本光洁白皙的背上,留下的累累红痕。
因为过于触目惊心,兰灼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装睡,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那“伤处”。
她昨夜这样粗暴地对待过对方吗?
实际如果兰灼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会发现她的情况也没比巫洛阳好多少。但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是一张白纸,完全被这些痕迹吓住了,都忘了求证。
冰凉的指尖触到皮肤巫洛阳便回过头来,面带疑惑地看向她。
一边还麻利地穿上了又一层衣物,遮去了所有痕迹。
兰灼连忙缩回手,指节微微蜷缩,将触碰到对方的手指藏进了掌心。
“早。”见她没有说话,巫洛阳就主动打了招呼,脸上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兰灼的视线落在她弯起的唇上,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昨夜自己身上的汗水滴落在她唇边,将唇瓣濡湿的情景。
当时,巫洛阳无意识地探出舌尖舔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评价,“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