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安城,王宫内。
秋辰双手缚在身后,被一众侍卫压进了幻乐宫的偏殿。
那些侍卫对秋辰很是不客气,将他径直拽进了里间,又将他身上所有的利器和蛊虫都尽数收去,秋辰袖中的那只小蝎子自然也没能幸免。
秋辰寡不敌众,心知此刻反抗只会加重自己身上的罪责,便强压下心中的恼怒,只是默默地忍受。
那群人搜查完毕,便将秋辰关在了房间里,一句话都没留下。秋辰在房中等了三日,这三日,没有任何人来给他送过餐食,他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秋辰本就体弱,几经折腾,咳疾又犯了起来,人也有些低烧。他烧得昏昏沉沉,垂着头倚在榻边,不自觉地想念起姚雪来。
秋辰近来身子一直不大好,无论是在行宫的时候还是在回程的路上,时常会低烧不退。姚雪若是看到他这副模样,一定会自身后拥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他总是喜欢抱着秋辰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着人的腰,唇在他的颈侧落下轻轻的吻。
秋辰想到这些,心里感到些许甜意,同时又难受起来。
凉墨在刑讯之前,都要将人关在屋中三天,不给吃喝,就是为了削弱被关之人的意志,让人想起心底最难以忍受的事,思念起心中最放不下的人。
这些招数还是秋辰教给凉墨的,没承想有一日,对方居然会用这一套来对付自己。
秋辰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正想去窗前看看,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几名侍卫走进门来,上前几步,作势要拽秋辰的手臂。
秋辰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地甩开他们,抬眼横了那几人一眼,冷冷道:“放开!我自己能走。”
秋辰眼里杀意毕露,满身都是戾气,散发出一种极具压迫性的气场,饶是他身上没有一样武器,那些侍卫回忆起这位祸世蛊王平日里的做派,还是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手。
秋辰没再多言,一振衣袖,跟着那几个人进了幻乐宫的主殿。
一进殿门,秋辰便看见凉墨正撑着头坐在殿上,显然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殿门被重重地关上,一时间,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秋辰迟迟没有行礼,他只是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衣袖,微微扬起头,盯着座上的凉墨。
凉墨对上秋辰复杂的眼神,最后移开视线,语气淡淡道:“怎么?国师见了朕,都不用行礼了么?”
秋辰见凉墨这般态度,心知今日定然无法善了。凉墨的态度高高在上,与他甚是疏离,秋辰攥着袖子的指节微微颤抖,甚至用力到有些泛白。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秋辰在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终究还是伤心了。
想到这儿,秋辰飞快地敛起脸上转瞬即逝的落寞,换上一个好整以暇的笑容,正欲开口,凉墨的声音却先他一步压了下来:“你可知罪?”
秋辰闻言一哂,抬眼望向凉墨道:“陛下,您就这般不信任我?问都不问,便直接要来给我论罪?”
凉墨只是十分淡漠地望着他。
秋辰定定地盯着凉墨:“那么,敢问陛下,我何罪之有?”
凉墨嗤笑一声,终于开口道:“你勾结雍国外臣,制造叛乱,难道这不是谋逆之罪?”
秋辰闻言冷笑道:“陛下,相信您也知道,放眼整个凉国,不只有我会蛊术。”
“军营里的那些人,中的是离魂蛊。此蛊需要以大量活人的血肉入蛊,是万中无一的蛊中禁术。”秋辰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道:“陛下,这些年来我虽制蛊,却从未以活人入蛊,想来这一点您也是知道的。”
秋辰这一番话说已经算是恳切,可是凉墨却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朕不知道。玄巫,”凉墨一面说着,一面有些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座椅的把手:“朕这些年来,真的是看不懂你。你以前做事果决,从不会像现在这般优柔寡断,连一个区区的雍国战俘都处理不好,还让雍国上好的兵力就这样损失了。”
他说到这儿,眼睛一眯,似乎是在对秋辰进行审视:“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秋辰听了这话,只觉得十分好笑。他嗤笑一声,抬眼十分坦荡地望进凉墨眼里:“那陛下又究竟想要什么?陛下,你以前也不是这般多疑猜忌,视我如同仇敌。这许多年以来,我为凉国尽心竭力,从来没有过半点儿私心。敢问陛下,这些年来,凉国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务,有哪样不是我亲自过问,尽力办到最好?”
秋辰说到这儿,情绪十分激动,眼眶都有些泛红:“当初你刚刚登基之时,根基还不稳,我用的手段是酷烈了一些,但是若非如此,又怎么能震得住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可是陛下你这些年来毫无长进,遇事仍然唯唯诺诺,又对我百般猜忌,现如今,还要给我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我在这里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凉国,问心无愧。”
秋辰所说的这番话,丝毫不顾及君臣之礼,字字句句都戳中凉墨的痛处,凉墨闻言登时勃然大怒,气得脸色煞白,直接抓起桌上的砚台,朝秋辰扔来,厉声道:“住口!”
砚台没有击中秋辰,堪堪落在秋辰的脚边,可是里面的墨汁却溅了他满身,将他的一身衣裳染得触目惊心。
凉墨恨恨地盯着秋辰,几乎有些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不敢动那个雍国的渣子?”
秋辰愣愣地看向手上的墨点,盯了半晌,最后居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凉墨许久,眼神中满是压迫,过了片刻逼得凉墨的目光都有些躲闪,他才缓缓开口道:“不,陛下,您自然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