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姚雪和秋辰走出殿门,宁远帝头痛地抚了抚额,叹了一口气,对着一旁的内官道:“原本好好的一个孩子……现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内官闻言一愣,思索片刻,毕恭毕敬地回道:“皇子殿下刚刚回宫,或许和您还不太熟悉。毕竟血浓于水,殿下终究还是会与您亲近的。”
宁远帝听了这话,脸色才稍有缓和。他沉默半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道:“你吩咐下去,叫人盯好了,别让他们二人走得太近。“他沉吟片刻,最后又道:“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向朕禀报。”
内官行了一礼,退下了。
……
姚雪将信将疑地走出了殿外,见无人上前阻拦,这才在心中确定,宁远帝方才是默许了秋辰的要求。
他和秋辰对视一眼,正想上前说话,一旁的内官却不动声色地横在了两人的中间。
内官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道:“想来皇子殿下也乏了,奴才已经为您安排了寝宫,请您前去歇息吧。”
“至于……”他说到这儿,微微用余光看了姚雪一眼,最后有些不情不愿地改口道:“至于将军大人,请您回府稍作休整,晚些时候自有复职的圣旨送到您的府上。”
内官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但是言下之意却是,让他们两个各自都老实一些,不要总往一处凑。
姚雪微微一哂,心知宁远帝对他忌惮至极,就算复了职,恐怕之后也会麻烦不断。
秋辰原本就阴沉着脸,听到内官这番半是警告半是胁迫的话,登时就火上心头。他这些年来在凉国都不曾受人挟制,眼下倒是被这群人管束起来了。秋辰捏了捏拳正欲发作,却看姚雪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姚雪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搭在左手的手掌心上,做了一个两指交替行进的动作,又朝秋辰轻轻做了一个口型:“我去找你。”
秋辰见他这样,面上终于柔和了一些,他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姚雪一眼,跟着一众侍官往内宫走了。
姚雪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秋辰那头摇曳的墨发消失在拐角处,才有些落寞地收回了目光。
他一转过头,便对上宁远帝的那名内官十分窥探的眼神。姚雪有些不舒服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将礼数最全,往宫外走了。
姚雪沿着长街往宫门处走,天阴沉沉的,他的心中也同样不明朗。
算起来,他和秋辰自重逢以来,还从未因为外力阻碍,异地而居。现下秦洛也不在他的身边陪伴,姚雪一时半刻感到更加难以适应,只觉得这偌大的烟阳城里,竟然没有一处是他想去的。
他来到宫外,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先去父亲的住所看一看。他这些年与家中分府而居,姚季和他来往并不多,几乎形同陌路,互不过问。
逢年过节,碍于父子情面,他才会上门探望,但是其实在很多时候,他都从心底里抗拒见到他的父亲。
他也不知为何,一切在不经意间,就变成了今日这种局面。
姚雪无边无际地想着,不多时便走到了主城区。
这片区域住着的都是官宦人家,还有几处王府和公主府,平头百姓甚少经过此处。时值正午,周遭很是安静,只有几辆装着货物的车驾缓缓地经过。
姚雪默然往前走着,过了片刻,突然注意到有一个人正朝他这边走过来。
那人生得极其显眼,头上梳着发髻,玉冠是在宫里当差才有的样式。他的衣着很是华贵,皆是用锦缎做成,衣摆上隐隐地滚了一层眼下烟阳城中最时兴的花边,看上去很是讲究。
此人应当和姚雪年龄相仿,他的一双眼睛生得极其好看,是有些细长的凤眼,此刻正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他的皮肤很白皙,五官十分俊秀,走在街上气质卓然。
因为这人太过惹眼,姚雪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可是对方生得虽不错,面上却清清冷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姚雪心中诧异,此人应当是朝堂上的人,可是自己却不曾有半分印象。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断不会记差,莫不是在他离开的这半年,出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新贵?
姚雪在心里暗自思索着,与那人擦肩而过了。
可是没承想,对方在和姚雪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居然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袖子。
姚雪心中一惊,下意识一把握住人的手腕,向对方看去。
那人也正注视着姚雪,姚雪看见对方生得清清冷冷的眼中在此刻居然染上了一丝笑意,看上去甚至有点儿轻浮。
姚雪只觉得越发困惑,他避开对方的视线,语气不善道:“不知这位仁兄有何贵干?”
谁知那人听了这话,唇边的笑意愈浓,并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望着姚雪笑了笑,道:“你方才一直在看我。”
姚雪见此人语气暧昧,心中登时便有些抵触,他十分嫌恶地扔开对方的手腕,又将自己的衣袖从人的手中抽出来,冷声道:“我见你的服饰是宫中才能用的规制,当你是同僚,便多看了两眼。”他说到这儿,草草抱了抱拳,转身欲走:“若有冒犯,对不住。”
没承想那人却不依不饶,继续盯着姚雪道:“你也在朝堂上有官职?你生得这般好看,我先前怎么从未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姚雪见这人生得虽清冷,行事却在轻浮中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天真,只觉得越发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