栉名琥珀能察觉得到,对方在本能地渴望着酣畅淋漓的战斗,渴望着足以匹敌自己的强大对手。
即使上次生日之后没有再出言催促自己离开理疗中心,但是显然,从者对这里的环境没有任何好感。
同样称不上留恋与否、又对下一步没有任何安排的栉名琥珀有些迟疑。
他知道从者在等候着自己做出决定。
——而这份退让像是一种无言的暗示,让他知道即使自己踌躇不前、遵循本性做出了对方并不赞同的选择,这个人也不会像母亲一样离开自己。
并不仅仅是因为令咒维系的契约关系。
那三道令咒只是防备从者背叛的强制道具,如果不是为了补充魔力、而是为了强行扭曲从者的意志而使用,那么应用的瞬间也就代表主从间的关系彻底破裂、跌入冰点。
Berserker虽然看上去不好打交道,但实际上并没有做出过任何使人不安的过激之举。即使对栉名琥珀自身的缺陷以及周边环境心怀不满,真正面对御主时,所表露出的态度也称得上迁就。
既然作为从者被召唤到了这里,自然就会做该做的事。
如今眼下没有敌人,“战斗”这一选项被彻底划去。秉持以上信念的库·丘林稍作思考,发现该做的事、能做的事就只有一件——
照顾好身为御主的栉名琥珀。
这个结论究竟有多少出自铭刻于心的战士的守则,又有多少出于自己的意志、不知不觉间被胸腔中难以察觉的幽微感情所影响,是顶着狂化Debuff的从者从来不曾考虑过的。
既然得出了结论,去完成就是了。
所以在某天上午,等到睡眼惺忪的栉名琥珀悠悠醒转,揉着眼眶翻了个身、试图往被窝里缩得更深一点,始终守候在一旁的从者毫不拖延地出声,发出了令白发的孩童为之一滞的质问。
“你召唤出我已经近半年了。这半年之间,与其说坚持每天定时入睡,不如说到了固定的时间就一定会陷入睡眠,就算我通过契约呼唤也得不到丝毫回应——”
“说到底,那根本就不是‘入睡’吧。”
自身的异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一口说破,心跳骤然加速的栉名琥珀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床上,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不自觉地用被子裹住了脑袋。
虽然从来也不觉得能瞒过朝夕相处的从者,但是……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他睁大眼睛,盯着从浅蓝色被褥外勉强透进来的寥寥光线,在昏暗之中低声喃喃自语。
“妈妈和哥哥,谁也不相信我。”
“与其得到答案之后觉得被我敷衍,还是现在就放弃追问比较好吧,Berserker。”
作为回应,耳边响起了从者将拒绝意味表露十足的不屑轻嗤。
“不要说多余的话。”
“说起来,半年之前从未接触过魔术体系的你,轻易就接受了初次现身、自称身为Berserker的陌生从者灌输的所有言论,对圣杯战争之类称得上天方奇谭的概念也毫不质疑——”
“难道你是觉得我会连八岁的小鬼都不如吗?”
感受到那份不容拒绝的强烈意志,把自己裹成一团的栉名琥珀默默缩得更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