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怎样暴露自己最为不堪的一面也无所谓。
人总是习惯于伤害自己最为亲近的人。把那份感情化为匕首刺向彼此,然后从鲜血淋漓之中体味到自己的重要性。
——齐格飞对栉名琥珀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相处的大多数时候、将从者细心照料视作理所当然漠然置之,然而由于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古怪性格,常常因为前者违背了自己意愿的种种行为而大动肝火。
即便许久之后冷静下来、明白那些都是再细微不过的小事,或许在任何人看来,都只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罢了……
但下次发生之时,却依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从者的任何忤逆。
甚至还被气哭了好几次,被旁观全程的库·丘林抓住机会,狠狠嘲笑了好久。
——不管怎么看,都是个脾气古怪的糟糕御主。
但不论因为多么细微的琐事而发生的冲突,不论栉名琥珀在旁人看来有多么难以相处,每次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以诚意满满的愧疚态度开口道歉的,总是之前御主被大发脾气训斥过的从者。
“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很抱歉,给您添了麻烦。”
“是我的错……所以请您不要再生气了。”
明明是为了息事宁人所做出的退让,像是面对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展现出的诱哄态度。
但不论过了多久,直到后来早已知晓这只是从者天生的性格,只要看到那双眼睛——
怀带着不做伪饰的歉意,坦然地、包容地凝视着自己,像是在无言倾诉“您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您”,其中神色平静而又柔和的眼睛,无论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次也是一样。
“……不是你的错。”
取代未能说出口的话语,没有牵着安娜的那只空闲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从者的衣角。
烟灰色的发丝宛若流瀑一样从肩头滑下,青年低下头来,静静凝视着他。
“您好像在担心什么。就算我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但如果有人分担的话,是否会好受一些?”
就算这么说……
令五条悟缄口不言、和栉名琥珀一同默契地不曾提及的那个话题,就算只是些许片面的猜测,也是深深埋藏在心中为好。
从漫长的沉默中理解了御主的态度,从者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黯淡了下来。
明明要求我彻彻底底成为您的所有物,却自始至终无法做到全然坦诚。
难道在您心中,我的位置亦在那位刚刚出现的五条悟之后吗?
晦暗的思绪宛若流星碎片一般从脑海之中飞快滑过,只留下隐约的虚影。
相对于未能清晰捕捉的念头本身,前所未有的琐碎情绪在胸腔之中蔓延,宛若一旦滋生便无法控制的野草,迫使从者抽离思绪,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行将抵达的目的地前停下了脚步,齐格飞微微垂眸,遮住了有可能流露复杂心绪的眼神。
“吠舞罗到了。”
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出言缓和一下气氛的小萝莉栉名安娜同样驻足,盯着酒吧安然闭合的光亮玻璃门扉,精巧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从妹妹的态度之中察觉到些许不对,栉名琥珀放出念力探知,同样皱起了眉头。
平日里的非营业时间多则十余人、至少也有草薙出云守在一楼大厅的调酒柜处消磨时间,以及大部分时间昏睡不醒的赤之王周防尊盘踞在沙发正中央。
而此时此刻,在圆的探索之下,偌大的酒吧之中空无一人,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痕迹。
“——Saber。”
“明白了。”
从者打起精神,化为金色的灵子悄无声息没入建筑物之中。
片刻之后,探索完毕的齐格飞重新实体化,回到御主身前复命,肯定了二人的猜测。
“里面没有任何赤之氏族的成员,准确地说,没有任何人。”
“不过同样没有搏斗的痕迹,一应摆设都照常,看起来离开得相当匆忙。”
注意到安娜明显难看起来的脸色和御主紧抿的嘴唇,明白此时此刻发生的异常事件注定会与先前未能得手、随即迅速潜伏起来的Assassin御主联想到一起,但回想到先前看到的景象,齐格飞以从者特有的敏锐给出了安慰。
“不一定是您想象的那样。以赤之王及其氏族的实力,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意外,应该只是被什么消息突然间引走了。”
所以不必过于担心——
而后半句话还未出口,栉名琥珀和栉名安娜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样,不约而同地猛然回过头来,向着城市的天际举目眺望。
在二者视线的尽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剪影之间,浮现出了庞然巨物的影子。
宛若最为暴烈的赤色火焰凝聚而成、正在震颤着不断往周围剥落下细小碎片的,纤长的巨剑。
仅仅是远远注视着,便能感受到那股无法压制、似乎下一秒就要毁灭周身一切的暴戾气息。
——那是尊的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