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将自己的牺牲视为理所当然之事、这种扭曲的观念无法通过只言片语加以矫正的话,就只能采取更为强力的手段了吧。
将真相告知那位赤之王,吠舞罗的首领。
自己已经失去了足以教育对方的立场。但是,若是现在被栉名琥珀认可的亲人、也是他的计划之中另一位主角的话,也许有足够的重量修正这样的念头吧?
而栉名琥珀注视着面色难看的栉名穗波,嘴唇微微抿起,有些费解地偏过了头。
“你好像很生气。”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
眩晕感仍未消散,这样的发问令栉名穗波无力地想要苦笑,但却连抬起唇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如对方之前所说,即使选择了见面,也只是为了了结这段关系。
全盘告知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觉得自己不会在乎。
“说到底,之所以告诉我这些事情,无非是觉得对面差不多是个陌生人,所以可以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是这样吗?”
答案是否定的。
栉名琥珀并不是热爱倾诉的性格。
早就知道自己的计划会被身边众人反对,所以在此前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几乎骗过了所有人,除了过度敏锐、不知从何处察觉了真相的五条悟。
不过,对方也没有强行阻止自己的意思就是了。
本来只是打算告别。毕竟在故事落幕之前,扪心自问“还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做的”,在自己尚未察觉之时、就已经排在待办事项最前列的,就是和同样身在东京的栉名穗波见上一面。
哪怕只是说一句再见也好,就当做是给这段早已破碎的羁绊画上了句点。
毕竟,幼时离开对方的时候,甚至不曾来得及道别。
没有具体的计划,只是因为不曾释然,所以才在一切结束之前被那份深埋心底的渴望催促着选择面对。
至于真正相见的时候,意料之外地倾诉了许多的话,谁又想得到呢?
“我只是不明白,”栉名琥珀低声说,“如果通过杀戮来守护某人不可取的话,那么,我重新做出了选择,你应当——”
感到欣慰才对。
能够令你感到满意、并且为之骄傲的那个孩子,究竟该是何种模样呢?
从来不擅长揣测他人的喜好,越是努力越是相去甚远。
在这么久之后重新相逢,他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很多,但一层层剥去外表的伪装之后,似乎依旧是幼时笨拙、迟钝、一无是处的样子。
将鲜血淋漓的心脏双手奉上,试图献给濒临崩溃的母亲,用来换取称赞。
所以这个故事最后以那种惨淡的结局收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栉名穗波所给出的回应都没有任何问题,是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会有的反应。
与其格格不入、最终致使了悲剧结尾的……自始至终只是栉名琥珀一个人罢了。
即使在疗养院之中漫无尽头地等待着的时候,他的心中也从来没有仇恨与怨怼可言。
‘怪物’。
是我的错。
没能成为你……想要的样子。
而面前的栉名穗波没有回话,只是以那副无言的悲哀表情,蒙着厚重水雾的双眸静静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之前在教学楼中只是擦肩而过,事到如今,隔着数十厘米的距离对视,栉名琥珀才在恍惚之间发现,相较于回忆之中,她肉眼可见地衰老了许多。
海藻般的长发剪短了些许,也不像过去那样富有光泽。
那个手掌柔软而温暖、身上无论何时都带着香气、会在睡前用温柔的低声哼唱摇篮曲的人儿,似乎只是梦境之中的幻影。
冬日的冷风一吹,便化为了无痕迹的雾气,彻底消散了。
说不清内心究竟作何感受,他下意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