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晚芙起了个大早,只带了惠娘一人,去了卫国公府管事处。
进了门,府里的大小管事们,一个没落,都在管事处里等着,一见江晚芙进来,都挺直了腰板,神色也变得毕恭毕敬。
能从一众下人仆妇堆中,混成管事的,不管大小,那绝对都是人精,万万不可小看了去。江晚芙前脚刚踏出福安堂的门,这些大小管事,不出半天,就消息灵通地,得知了她要掌中馈一事。今日一早,更是齐聚管事处。
江晚芙也不意外,朝众人颔首示意,面色如常受了众人的礼。惠娘在她身侧,见众人行过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才上前一步,客客气气点了个几个管事的名字,请他们进屋。
进了屋,自是坐下,仆妇上了茶,很快退了下去。
被点了名字的管事,也都是府里的大管事,一个姓于,是府里的管家;一个姓吴,管账房,每月月例,便是从他手里发放的;一个姓廖,负责府里的采买,膳房、茶水房等各处,要买什么,都要经他的手;一个姓刘,管粮库,中公账下的田庄、林庄等,每年秋收后,粮食入库,就是他负责;一个姓温,也是大管事里头唯一一个妈妈,穿得得体干净,人说话也很利索,是管调伺丫鬟仆妇的……
江晚芙喝了口茶,听几人自保家门后,点了点头,放下茶盏,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我刚接手,也未必事事精通。你们都是做了十几年的大管事,便是资历最浅的刘管事,也做了五年吧?”说着,顿了顿,抬眸看向刘管事,“我没记错吧?”
刘管事忙道,“夫人没记错,小的是五年前调去管粮库的。”
“没错就好。人实在多,我也不过粗粗看了几眼……”江晚芙仿佛是随口一说,没继续这话,接着道,“你们都是老人,资历也比我深,按说用不着我教你们做事。我今日过来,也就是认个人,往后有什么事,要找谁,我好心里有个数。”
江晚芙说罢,也不等他们表忠心,惠娘便客客气气送客。
于管事几人出了门,三三两两彼此看了一眼,谁都没说话,于管家吩咐众人散去,各去做各自的事情,不免又严厉地道了几句,“务必把手头的活计干好了,谁手上出了错,我就找谁,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
众小管事应下,三三两两散去,彼此交换着眼色。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有的人想的是,这火不烧到我身上就好了,有的人呢,想的是怎么借一借这把火的势,各人都有各人的小心思。
小管事尚且如此,大管事就更不用说了,不过他们沉得住气,谁都没开口,温妈妈看了眼几个摸胡子装模作样的老家伙,心里一哂,开口道,“我那还有几个小丫头,等着我教规矩,就先走了,你们慢聊。”
说完就走了,众人见温妈妈走了,也都彼此客客气气拱手,各回各处去了。
……
却说江晚芙这边,前脚送走大管事,后脚的功夫,庄氏身边的管事婆子就来了。
婆子抱着个匣子进门,恭恭敬敬给江晚芙磕了头,才道,“……原夫人是要亲自过来的,可却是不巧,前几日受了寒气,吃了几剂汤药,总也不见好,昨夜里还发了低热。二夫人说,您初管事,她怕有些子管事油头滑脑,惹您不高兴了,她肯定得亲自过来,替您镇镇场子。起都起了的,眼看要出门的功夫,叫二老爷给拦下了,这才没来的……这是二夫人叫奴婢送过来的,是账册和对牌等物,还叫奴婢等您一概清明白了,再回去回话。您看,咱们是这就开始?”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说的人和听的人,心里都有数。
江晚芙面上却不显,语气关切,“这事不急,二婶的身子要紧。”又细细问过庄氏的病情,大夫如何说等等。
婆子被问得有些懵,忙硬着头皮回答,眼瞧着肚子里实在编不出话了,江晚芙才算是不问了,停了下来,看向惠娘,吩咐道,“我记得私库账上有只三十年的野山参,你去取来。”
惠娘颔首应下,很快退了出去。
江晚芙看向那婆子,“等会儿你带回去,原该去探病的,但既二婶不方便见客,我也就不叨扰了。”
说罢,便不再开口,开了那匣子,取了最上层的账簿,随意翻了起来。
其实庄氏管家,算得上一把好手。卫国公府一宅,人不算很多,但加上各房的姨娘,主子就有四五十余口,再有陆氏一族,满打满算几百余口人,府里人的吃穿住行,族内的迎来送往等人情,都是庄氏一个人管着。
但看账簿,却算得上清晰明了,至少这么一眼望过去,没什么大问题。
江晚芙翻过一本,惠娘就带着野山参回来了,江晚芙将那账簿放回去,才发了话,“账簿自是要清的,不过二婶既来不来,也不急于一时。这样吧,你今日带来的账簿对牌等物,先核了数目,制份明细,我盖了印,我留一份,你带回一份。至于清账,还是等二婶好了再说。”
说罢,不等那婆子说什么,便朝惠娘点点头。
惠娘会意,上前抱了那匣子,取了纸笔来,笑眯眯拉过那婆子,二人把那匣中之物明细整出,江晚芙落了私印,一式两份,惠娘收起一份,另一份同那野山参,一并给了那婆子。
婆子自然不敢说什么,紧闭着嘴,揣着东西出去回话了。
人一走,惠娘上前,看了眼那账簿,有些头疼,低声问,“您是要严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