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夫妻俩琴瑟和鸣,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她和夫君公爹不一样,她是当娘的,儿子有没有出息,她不是那么在乎,平安、开心,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但男人的想法,终究和女人的想法不一样。忽的一日,陆勤来找她,求她相看几名女子,她气得打他,她看得出,陆勤喜欢永嘉,甚至是爱她,只要她在的地方,他的眼睛就根本容不下别人。
她打完他,跟他说,“她是你求来的,你不好好待她,却要这样作践她。女人的心看似软,实则硬,她对你伤了心,就再不会爱你了。”
陆勤埋着头,沉默听着,半晌才抬脸,“母亲,她已经答应了。儿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如此。”
在男人心里,终究是握在手里的权力,更为重要。她虽觉失望,却终究是他母,替他相看了几名女子,而后他择了一人,纳妾、生子,她眼睁睁看着夫妻二人,从新婚时的你侬我侬,变为如今的相敬如宾。
……
忆及过往,陆老夫人心中长叹一声,她握住永嘉的手,唤她一声,“公主。”
永嘉抬起眼,眉眼温柔娴静,望着婆母,“母亲有什么吩咐?”
陆老夫人只慈祥一笑,摇摇头,“也没什么,只是近来晨起,觉得身子甚重,请了大夫来瞧,也看不出什么。他们不敢说,我自己心里却是知道的,也没什么,就是老了。人老了,都是这样的,哪一天,说不定就起不来了。”
永嘉微微皱眉,回握住婆母的手,“母亲,我请宫中御医来给您看看。”
陆老夫人并没驳她的好意,只笑了笑,用力握住永嘉的手,诚恳道,“今日送国公出门,我想起自己年轻时候,送公爹、送老国公,到如今送国公,送了几十年,黑发都送成白发了。哪一日,我要是送不动了,这事,就托付给公主您了。”
永嘉眉眼轻垂。良久,轻轻应了一声,“好,母亲。”
这并没有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陆勤分开,这无关她爱他或者不爱他,她嫁给他起,就注定了的。除非刘皇室没了,或者卫国公府没了,但一个是她的母家,哪怕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一个是她待了几十年的地方,哪怕曾经带给她很多不好的记忆,她仍然希望,两方能够长久地共存下去。
苍生社稷,黎民百姓,经不起战乱,她是公主,一衣一食,都来自于公主的身份,她享受了旁人所不能享受的,自然该承担起旁人所不能承担的。
“好孩子,母亲多谢你了。”陆老夫人牢牢握住永嘉的手,握得紧紧的,一如当年她被病重的婆母嘱咐和托付。
人终究有私心,纵使她知道,陆勤不对,很不对,他做错了事,伤了永嘉。可她是陆勤的母,她还是偏心儿子,豁出一张老脸,替儿子求一求,讨一讨。
……
送走卫国公,府里很是无事了一阵子。到四月底的时候,耽搁了近两个月的婚事,终于还是办了。
陆致娶妻,裴柔婉进门。新妇进门,很是热闹了整整一日,明思堂自然也是修葺好了。
江晚芙和陆书瑜两人,一个是弟妹,一个是小姑子,与裴氏年纪相近,自然是最适合在洞房陪她的人选。
陆书瑜是个心软的,虽之前因陆致和林若柳有染,很是生了长兄一阵子气,甚至是不肯理他了,可后来林若柳被送走,她又从祖母处得知明思堂起火的事情,便又生了几分同情,总之,到如今,她也想,表姐都作了她二嫂了,和二哥琴瑟和鸣,大哥也娶新妇了,她也没什么可生气的了。
遂见着一袭婚服的裴氏,亲亲热热唤了声,“大嫂。”
裴氏生得颇美。面容白净,五官秀气,最主要的是身上那股子书卷气,斯斯文文的。她忙露出笑,她今日笑了一整日,脸都有些僵了,但仍是尽可能笑得亲切,应着陆书瑜。
江晚芙也跟着唤她“大嫂”。
她看得出,裴氏很有些紧张,腰背挺得直直的,那么重的头饰压在脖子上,她连头都不敢晃一下。不过新妇多是如此,她也没有说什么,只笑着道,“膳房准备了吃食,只是我吩咐他们,等人散了才送来,这会儿估计已经过来了。”
顿了顿,又冲裴氏眨眼一笑,含笑道,“大嫂若饿得慌,先抓把桂圆红枣,填填肚子便是。我那时饿得心慌,又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也悄悄剥了几颗……”
裴氏本来心中很是紧张,被这一句俏皮话,弄得一愣,她下意识看了眼床榻上,四处散落着的干桂圆和干枣。教导她规矩的嬷嬷,倒是没说过,这干桂圆和枣子不能吃,但也没说能吃啊……
没说不能吃,不就是能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