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的苟寒食和陈长生二人,成为所有人赞叹的对象,当稍后一些时间,进行对战最后一轮的人选确认后,人们更是震撼异常,议论连连,因为那两个人依然还是苟寒食与陈长生,这也就意味着,今年大朝试的首榜首名,必然要从这两个人当中产生。
一位是举世闻名的神国七律第二律,离山剑宗的少年智者,通读道藏的苟寒食。一位是国教学院多年来的第一位新生,国教旧派重点培养的对象,徐有容的未婚夫陈长生,从名声来说二人不相上下,能走到这步也证明他们各自的学识与实力,只是看好陈长生的人依然不多。
四大坊开出了最新的赔率,苟寒食是一又三分之一,陈长生则是七,相差非常巨大,甚至可以说是苟寒食稳胜的局面。
听着楼下传来的喧闹声,天海胜雪的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虽然先前他买了陈长生很多银子,却没有想到那个国教学院的少年真能走到这一步,不过即便是他,也无法看好陈长生能够继续获胜。
之所以到了最后也没有人看好陈长生,是因为人们包括天海胜雪在内都知道,在苟寒食和陈长生之间横亘着一道门槛。
那道门槛很高。
那道门槛与生死相关,更高于生死。
昭文殿里,主教大人梅里砂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光镜上显示的文试成绩榜单,静静地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笑了起来,在辛教士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直身体,出殿向着清贤殿而去。他本只是想着借大朝试让陈长生尽快成熟,却没有想到陈长生真地有可能摘下这颗丰美多汁的果实,没有希望便罢了,既然希望在前,他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谁都不行。
离宫深处,神冕在桌上承受着殿上落下的天空,泛耀着夺目的光辉,神杖在台上反映着水池的倒影,仿佛是在深海之中,和这两样神器相比较,瓦盆里的那株青叶未免显得有些寒酸,但教宗大人没有看神冕,也没有看神杖,而是静静看着那片青叶,沉默不语,有些出神。
他背着双手,就像个年迈的花农。
不远处便是那片清水池,木瓢在水里轻轻起伏,仿佛扁舟,随时可以盛水,那些水可以用来浇青叶,也可以用来落一场雨。
在离京都最遥远的地方,有片莽荒的山岭,岭间森林绵延不绝,白雾缭绕,山路湿滑难行,而且异常安静,如果不是山道间不时响起的笃笃声,或者会显得更加阴森可怕。
那些笃笃的声音是木杖落在山道湿石上的声音。
余人撑着拐杖,艰难地向山道上行走。他和陈长生的师父,那位神秘的计道人正负着双手行走在前方,似乎根本不担心他跟不上来。
笃笃的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幽静森林里的云雾越来越浓,里面隐隐传出很多细碎的声音,仿佛有很多生物被杖声吸引到了此间。
第172章八方候此一战
来到雾前,计道人停下脚步。余人一只腿有些瘸,但如果不是攀爬陡峭的山道,平时他很少用杖。他有些不习惯地用左腋夹着拐杖,双手在身前比划着问道:“大朝试应该有结果了吧?不知道师弟现在怎么样了。”
计道人神情清逸脱尘,眉眼一如当年那般,看不到苍老的痕迹,看着余人眉间隐约可见的担心神情,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什么。
余人比划问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京都?”
计道人说道:“需要你回京都的时候,自然就去。”
余人没有留意到他说去京都的时候用的是回字。
这里是东土大陆最偏僻的蛮荒山岭,妖兽横行,人迹罕至,比西宁镇后那座大山更要荒凉,云雾湿重,行于其间不知何处,甚至仿佛已经离开人间,莫雨派出的人,哪里可能找到这对师徒?
雾里那些细碎的声音响起的频率越来越高,隐隐更有异动,接着便是十余道威势十足的气息出现,应该是些极强大的妖兽。
计道人不愿与那些腌臜的丑物朝面,微微皱眉说道:“开道。”
余人依言上前,对着山道尽头的那片浓雾喊了一声。
他的舌头断了半截,所以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说话,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发出声音,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啸声从他的唇间迸将出来。
似啸,实际上那是一个字,一个蕴藏着无穷信息的单音节的字,也正是陈长生在地底空间与黑龙交流时用的那种字:龙语。
余人一声清啸,啸声破空而去,入云雾而无踪,没有掀起半点涟漪,然而下一刻,啸声里蕴藏着的碾压性的威压,顺着云雾传向山岭的四面八方,那些隐藏在云雾深上的妖兽,发出恐惧不安地低鸣,表示自己的臣服以及请罪,伴着摩擦声,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云中恢复了安静。
在最京都更加遥远的地方,有一片白色的荒漠,在荒漠的正中央,有座由石头砌成的城市,城墙方圆数十公里,看着非常壮观。
数百万人跪在石头城外的荒漠里,他们的膝头与额头与被九个太阳晒到滚烫的白色沙砾长时间的接触,发出淡淡的焦糊味,但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痛苦的神情,只有绝对的平静,也听不到他们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绝对的沉默,便像是一片宁静而恐怖的海洋,人海。
在人群的最前方有座木头搭成的高台,木台的边缘竟还有无数青色的树叶,与四周荒凉炽热单调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木台正中间竖着一个正字形的、带着浓烈宗教意味的符号,随着数百万信徒的沉默祈祷,正在散发着淡淡的圣光。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那个宗教符号前,静静看着跪在身前的数百万人,看他的衣着应该是位宗教僧侣,年已中年的他,眼角有淡淡几道纹路,却难损其完美的容颜,最为迷人的是他的眼睛,那双宁静湛然的眼睛里有无穷的悲悯与爱,仿佛能够看到无限远的地方,仿佛能够看见所有。
他举起了手中的法杖,对微笑面对这个险恶的世界。
白色荒漠上的数百万人站起身来,山呼道:“莫不为家园!”
……
……
京都是初春,还很寒冷。雪老城的初春,更是酷寒无比,风雪如泣如诉在城中的街巷里刮拂着,就像是风沙一般,让人无法睁开眼睛。
魔族喜欢夜色,喜欢宁静,喜欢鲜血,喜欢杀戳,后者是内心,所以魔族的艺术家以及那些王族的隐密寓所里,总能看到大色块的绘画或是奇怪扭曲的线条,而整座雪老城的色调则是灰暗的、令人宁静甚至麻木的,行走在城市里的人们也都喜欢穿黑袍,远远看着很难分辨是谁。
一个魔族穿着黑袍行走在风雪里,他身上的那件黑袍很普通,有些旧了,下摆边缘甚至已经出现了破口,但至少这是不一样的黑袍。
黑袍在狂暴的风雪里时隐时现,哪怕用眼睛盯着,也很难一直确定位置,直到他走出雪老城,站在了南面的冰川上。
寒风大作,掀起檐帽一角,露出那名魔族的侧脸,那片脸异常苍白,仿佛多年没有照过阳光,仿佛刚刚重病一场,仿佛没有温度,更像是完全没有生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亡意味。
那名魔族看着南方京都的方向,沉默了很长时间,唇角微微咧起,冷漠的声音里有隐之不住的快意:“你终究不能继续无视他的存在。”
落落搬去离宫后,百草园便再没有人居住。国教学院的少年们都去参加大朝试,此间也没有人,墙上那扇新门被推开,自然无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