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快涌出来的眼泪只好收回去,阿零盯着自己的膝盖。破皮的地方泛着白,过了一会儿,冒出了一点点血珠。“这里出血了!”他向清孝指出。
“那里啊。”清孝一副明显不在意的样子,“没事的,自己会止血的。继续走啊,今天练习的时间还没到。”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那个口口声声要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重身体的人吗?但清孝已经在催促:“快起来啊!不会又想偷懒吧?”
“可是很疼呢。”他委委屈屈地道,还是乖乖地伸出手来,让清孝扶起他。
然而清孝不仅没有扶起他,反而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道:“起来吧!”
他怔了怔,四处望望,完全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客厅不大,但很空,只放了一组沙发和茶几,对面是音响设备和CD架。音响像一个怪兽,黑魆魆的蹲在那里。CD架上满是灰尘,似乎很久没人动过。再过去就是门厅了。所有的家具都离他那么远,冷冷冷冷地看着他。楼梯在他身后,阳光也在他身后,屋里那么静,连一丝风也没有。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让他骤然心悸,仿佛被全世界遗弃。“清孝!”他叫了一声,带着些哭腔,泪水在他眼里滚来滚去,快要掉下来了。
清孝在他身前几步之遥,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眼神冷漠:“大不了摔一跤,不会死人的。地毯那么厚,你又不是几十岁的老太太。”
阿零咬了咬牙,试着站起。然而没有双手的助力,他不知该如何撑起身体。他抓住地毯,想从跪姿改成下蹲,一个不慎又结结实实地摔下去,还好有手支撑,摔得不算很痛。“清孝!”他又叫了一声,呼唤着那个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他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那人无声无息地走到他面前,他看到了那人的鞋子陷在长绒地毯里,不安地辗转了一下,定住了。但那人并没有象往常那样俯下身来抚摸他的头,然后温柔地抱起他安慰他。他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声响。他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看着清孝,心却在这一刻冻结。
那眼里的轻蔑和嘲讽就象冰一样冷到不可触碰,那人冷冷地道:“还是站不起来吗?医生都说你腿完全没有问题的,是你不想站起来而已。这么没用的奴隶……”
那眼神那语气深深地刺伤了他,让他莫名愤怒。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他霍地直起身来瞪着那个人。在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没有想过该怎么用力,该怎么支撑身体,手怎么放,脚又该怎么放,他就是想和那人同一高度,然后,直直地面对着那张脸。
——就算全世界都看不起他,他也不想让这个人看轻。
没有声音。
所有的声音都没有。
不管是这一刻他自己的感受,还是事后无数次回想,那一刻钟都是完全无声的记忆。
风是静止的,门厅入口处鞋柜上摆放着一盆天竺葵,叶子一动不动。
他感觉到清凉,阳光和空气包围着他。
他低下头,发觉自己正直直地站在客厅里,没有扶着靠着任何东西。
是的,他的确是站立着的。双腿仍习惯性地分得很开,这让他的姿势显得古怪而僵硬,象日文中的一个常见字——“人”。
然后这一刻钟过去了。时间象老式的电影胶片开始咔嚓咔嚓地继续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