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
清孝呆住,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他缠胶带只是为了并拢双腿?”
“那不是你的要求么?他当然要努力达到了。”医师摇摇头,说不出是轻视还是无奈,“好吧,我承认你们那个世界我搞不懂,但搞成这样也太过分了。”
清孝听他越说越不对劲,着急地道:“你弄错了。听我说,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但那医师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淡淡地道:“我说了,我对你的私事不感兴趣,只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治疗,不要没出院几天,又把人浑身是伤的送回来。他的档案和X光片在这里,你自己慢慢看。看完了交给护士。”说完转身便走。
房间里还有两个护士,互相对望一眼,心有默契地退到门外,远远地盯着清孝,眼神惊疑不定,时不时地悄声耳语。清孝只觉喉咙一阵堵,喘不过气来,他猜那医师和护士是把自己当成虐待狂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把自己当作了异类,他们在窃窃私语自己是多么衣冠禽兽吧。
他有一个冲动,想走到她们面前去声明自己的清白,却被什么东西所阻止,吐不出一个字。他回过头来,屏幕上的X光片清楚地映照出断裂的骨骼,那正是自己造成的后果,他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的事实。
“我不是虐待狂,我是正常人!你们想错了!”这是他想说的话。可是,现在他真的说得出口么?
“虽然男人分开腿坐也没什么,但这是那个人给你留下的习惯,我不想你以后还留着这屈辱的痕迹。所以,我希望你改掉它。”
他还记得那人当时惨淡的神情和默默点头的样子,忽觉心头一阵激痛,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用手挡住脸,不敢再看那些X光片。
“我自然不可能对SM有好感。可是你一直不肯走过来,那么只好我走过去牵你过来了。”
这是他说过的话。现在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S的。他总会不自觉地越界,因为对方的毫无防备,因为对方的完全接受,他察觉不出自己的言语会有多伤人,行为会有多暴力。
不会有反抗,不会突然叫停,他便自顾自地继续进行下去,意识不到底线,即使听到对方痛苦的shen • yin,仍然会想:“唔,他就是喜欢痛苦和羞辱的,不这样不行。”
“我不是虐待狂,我是正常人!你们想错了!”这是他想说但说不出口的话,因为他给予的并不是羽想要的,所以那些人并没有想错。
——错的是他。
那条危险的道路,他走过去了,现在回不来了。
第九章窄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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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地对着那些X光片发呆,直到护士把它们收走才如梦初醒,去病房探望羽。门是虚掩的,他走到门口,便听见刚才那位年轻医师在对羽说话:“你不用害怕,美国是一个法治社会。如果你愿意,可以向法院申请禁制令,禁止他距离你身体五米以内。我可以为你作证。”
清孝哭笑不得,干咳了一声,羽胆怯地看了他一眼,埋下头去。医师有些失望,并不放弃劝说:“你好好考虑,勇敢一点,没什么好怕的。”说完恶狠狠地盯了清孝一眼,转身离去。
清孝苦笑一声,在羽的床边坐下。只见对方手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脸色却比石膏还要苍白。眼圈发黑,便显得眼睛出乎意料的大,乍一看像两个巨大的撕裂的伤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那伤口里没有血,当然更没有泪,就是那么空空洞洞的,透着一股子死意。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清孝没来由地觉得背脊发凉,眼前的青年,就像是阴暗潮湿处生长的野菌,和记忆中那张神采飞扬闪烁着阳光碎片的面孔真是相差太多了。
但改变的又岂止是羽?他仍不能从看到X光片时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揽镜自照,镜中的那个人怕也是扭曲的吧。
他和他,生活在被社会遗弃的角落里,慢慢地编织着温情脉脉的蛛网,网住自己,也网住对方。蛛丝密密缠绕,一点一点地蚀骨蚀心,而他们心甘情愿地沦陷,以自己的血肉和灵魂为代价,换取那么一点点爱与温存。
一思至此,心中百味杂陈,清孝茫然地伸出手,抚摸着对方的肩头。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一轻微的碰触,却让他整个人都活过来似的,空洞的眼神霎时间有了神采。他反手握住清孝的手,嘴唇哆嗦了一下,道:“对不起……”
他的舌头被自己咬伤,所以听起来有些模糊,清孝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道:“你说什么?”
羽急切地道:“对不起,清孝,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
他一定是听错了,清孝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这立刻引起对方的强烈反应,身体竭力挪动过来想要留住清孝,如果不是左手被固定,只怕就要下床跪到清孝的脚边:“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表现的,你不会离开我的吧?清孝,你会原谅我的吧?”
一定有谁疯了,或者是对方,或者是自己,或者他们两人都疯了。清孝霍地站起身来,瞪着羽,喉咙里格格乱响,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掉头就往门外跑。他听到身后传来羽的惊呼,感受到来往医生护士惊讶的注视,越发加快了脚步。他从羽畏怯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一个粗暴专断的暴君。他从外人鄙夷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一个为世不容的异类。
“你变了很多,以前你不是这样的。”艾森伯格教授的话语在他耳畔回响,“清孝,现在的你和三年前简直是两个人。”
是的,他变了。怎么可能不变?
他学会了见死不救,因为他必须留着这条命才能救出爱人。
他学会了崇尚暴力,真心实意地认为“正义永远站在强权的一方”。
他学会了用毒品去控制他人,换取自己想要的情报。
他学会了面不改色地撒谎,因为他需要骗忍在转让书上签字……
三年,他走过了一条与旁人完全不同的路。因为需要战胜恶魔,他就必须比恶魔更狠更毒。然而做得多了便成了习惯,他在染缸里浸得太久,黑暗已经深深地渗透进他的皮肉之中,伪装竟也成为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