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秉元每日出门前,林氏欲为披上白貂披风,裴秉元解释道:“我要去旧码头看看,若穿着锦衣玉袍,总不好……冷就冷些罢,我抖一抖就好了。”
林氏不好多劝,道:“晚上记得回来吃口热乎的,别整日在外头对付。”
“我省得了。”
半日去,裴秉元这日午后早早就回来了,脸上洋溢着笑意,一进门就喊道:“夫人,快去准备笔墨。”
林氏省得有好事,猜出了几分,速速准备好笔墨,取来了空折子,边研墨边道:“京城里下旨了?”
裴秉元点头,笑着应道:“我可圣上赏了。”
年终岁末,外派官员当年取得好的功绩,理应赏赐,多赏官升品为主。裴秉元年头的时候刚刚升了一品半,总不好连着继续升官,但上任这一年功绩不俗,必须嘉赏,故此有赏一。
裴秉元下笔写道:“……府上母病重多日,微臣不孝,远在江南之地,民事为重,当不负圣上所托,故未能返京伺候一二……”
“……母秋日受寒咳嗽不已,冬日恐怕加重,月有望朔圆缺,芸芸众生总有归处,微臣惶恐……”
“……三女若竹自幼教养于祖母膝下,方得如此品『性』。如今祖母病重,尤为思念孙女若竹,念念夜夜不忘,若竹亦盼着到祖母跟前尽孝一二,表教养之恩……”
“……大庆素忠孝为人之要义,微臣叩请圣上开恩,准许女官裴若竹出宫,解祖孙相思之愁,广天下之孝道……”
裴秉元写得极认真,几易其稿,阅读数遍之后,才开始誊抄。
地上落满了写废的折子。
……
……
裴秉元的折子快马加鞭传回京,置于圣上案上。
这日,圣上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边内官持着白浮尘,禀道:“圣上,安平郡王府镇将军送嫁归来,在殿外听候着。”
圣上撂笔,道:“传。”
“传镇将军燕承诏觐见——”
燕承诏没穿从一品镇将军的华服,反倒穿的南镇抚司缇帅的官服,三品。
内官的一声传召让蓦地醒神来。燕承诏为锦衣卫之首,极少思绪飘忽不定,方才个例外。
只因入宫前父亲对的番话——
“此番进宫,你务必圣上请赏赐婚,求娶景川伯爵府三女裴若竹,结红叶之盟。”
“裴家已经拒了,父亲何必执意于此?”
“只需圣上开口赐婚,裴家拒与不拒又如何?”
“裴家已非昔日。”想的,裴家不会乖乖就范的。
“裴家若昔日不变,我又岂会筹谋你与之结亲?此番结亲于郡王府唯有好处,你无需顾虑重重。”
燕承诏原想于自己有甚么好处,可没,已然知晓答案。父亲言罢便离开了。
燕承诏收回思,阔步入殿,中已经拿好了注意。
“微臣叩见圣上。”
“承诏,此番辛苦你南下一趟。”圣上语气和缓,道,“你立了功劳一件,朕许你赏赐,你想要甚么?”想了想,又,“你年岁不小了,怎未成家?”
燕承诏中一凛,为何未成家?
兴许因为子迟迟未能替王府生出长孙罢。如今生了,也终于该成婚了。
应道:“男儿有志,不拘于一时。”
“可有仪的姑娘?”圣上似乎也有意为赐婚。
“禀圣上,尚无。”燕承诏紧接着快速道,“微臣想好了,请圣上赏赐。”有意略赐婚这一话题。
“罢。”
有些念头一旦在头滋生,边所有事将成为证据,一件件一桩桩印证着一个事实——燕承诏确实处泥潭当中而不自知。
倒也果决,道:“微臣年岁已满,叩请圣上赐府另居。”
燕承诏得决绝,可圣上似乎并无太大的意外,沉默了几息,道:“你可知依照祖规,父母尚在,朕不可赐你府邸?若准许了,紧接而来的将惩戒,你可想好了?”
所谓惩戒,便爵位从镇将军降一级至辅将军。
即便赐府另居了,也不见得断得干净。
“微臣想好了,请圣上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