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声并不回答雪宪,而是自顾自地说:“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很多,也要聪明很多。你不仅活着,还找到了联系栖息大陆的方法,简直令我刮目相看。”
镜头一直对着那个惨白的面具,半分也没有移动。
“你现在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吧?”
“啊,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们的通讯是单向的,我听不见你,也看不见你。”
雪宪本来话到嘴边,听到这里又把句子硬生生吞了下去,只握紧了拳头,对着屏幕怒目而视。
“别担心,我和你没有私人恩怨,甚至……我还非常喜欢你。”
那人说着,轻轻笑了一声。
雪宪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是可惜,我要很遗憾地告诉你,就算你成功联系上了圣殿,也不会有人来接你了。”
雪宪微微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会有人来了?
“在你失踪以后,圣殿和基地勾结、以非人道方式对待同类的真相败露,栖息大陆民愤难平,人们掀起了反抗活动,不仅圣殿组织被推翻,圣殿本身也被炸了个干净,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哪怕对方听不见,这次雪宪仍然没有忍住:“你撒谎!”
“他们不再需要你这个傀儡。”那人道,“世界上不再有圣殿,人们也不再需要你这个圣子。何况对所有人来说,你已经成为了恶龙的盘中餐。”
那人的尾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和讽刺:“没有人会穿越风暴港,来救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死人。”
水雾渐渐弥漫上雪宪的眼眶,他愤怒、难以置信,却无法对这些话进行反驳,只能绝望地喊道:“你胡说,我还没有死!让圣殿给我通话!”
但对方听不见他,自然不会受他的话影响:“别做无畏的尝试了,留着时间好好回顾你这精彩的一生吧。”
“对了。”
“我还没做自我介绍。”
那个人最后说。
“我叫珀尔修斯。”
通讯切断了。
屏幕重新归于漆黑。
雪宪立即转身扑向信号发射器。
他的手环仍旧连接在信号发射器上,界面闪烁着一圈又一圈的绿环,代表它仍在发送信号,但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没有再得到过回应。
深夜的塔中死寂一片,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雪宪做的噩梦。
他噙着眼泪,仍不死心,正要再次尝试时,耳边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叩——”
“嘶啦——”
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轻时重。
雪宪侧耳听了半晌,终于确定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塔下抓挠铁门。
由于进塔时撬坏了铁门,雪宪后来只用了一根树枝将铁门别上。但只要外面的力道足够大,树枝是有可能被折断的。
操作间距离塔下百米,因此雪宪听得并不是很清晰,只分辨出有人声。
会是洛斯和罗多他们吗?
难道他们去而复返,也打算来这塔里过夜?
雪宪趴在梯子上方,眼眶还是湿的,只试探着轻轻喊了两声:“是谁?谁在下面?”
除了隐约的人声和铁门震动声,并没有别的声音。
或许外面的人已经作出了回答,只是雪宪的位置听不清楚,他决定去看一看。
他顺着梯子往下攀爬,可刚爬到三分之一处,就彻底看不清了。塔中黑洞洞的,操作间的设备发出的亮光照明范围有限,不足以抵达塔底。
“罗多,是你吗?”雪宪喊道,“听到请回答!”
“嘶啦嘶啦——”
这个位置使声音清晰了不少,像是无数的指甲在抠铁皮,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
雪宪的声音隐隐在塔中回荡,等传到塔下的那一刻,那门外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大了,“嘭、嘭”声接着响起,那是外面的人在猛力撞击铁门。
雪宪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心中一紧,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咔嚓”一声,铁门“哐”地弹在了墙壁上!
那根用来别住门的树枝断裂了!
夜凉如水。
有冷风呼啸着灌入塔内,拂在雪宪脸上。
他身上那属于圣子的特有直觉全数被激活,但不容他思考,属于畸变体特有的尖叫声就在下方出现了。
尖叫声密集、嘈杂,此起彼伏,光凭听的,就能分辨出闯入塔中的畸变体不止一两名。
雪宪才刚往上爬了几步,就感到梯子开始剧烈震动。
畸变体已经开始顺着梯子往上爬了!
作为圣子,雪宪不会被感染,但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亲眼见过这么多重度畸变体。
在那传说中的疗养院里,重度畸变体都被注射镇定剂,采用“镇定、麻痹”的方式进行人道主义援助。因危险系数过高,疗养院从不接受任何探望和采访,就连雪宪,也只是看过一些报告上的照片,现在想起来,多半是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