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接通的电话中两人的呼吸声轻轻的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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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海的人群于一瞬间躁动沸腾起来,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所有人像是被统一了的牵线傀儡,动作整齐的地抬头望向远处隐藏在夜雾中的远山峰顶。
倒计时10————9————8……”"3————2——————1"
倒计时归于零的那一刹那,天蓦然暗了下来,仿佛一张不透光的黑色幕布将一切罩了起来。江面上的渔火,远处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在同一时间陷入休眠。
京都,停电了。
人群的寂静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就像是沸腾了的水炸开。才经历过上午炸弹事件的京都市民此刻都有些草木皆兵。
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灯光熄灭的瞬间,同时亮了起来,白茫茫的两道光束,以高频闪烁着,在人群中无异于最醒目的标识。
安室透忽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是手机手电筒的光芒,准确的说,是用光芒为标识指示出目标的信号灯。
"看"
有人指向远方发出了惊呼。
“呼——”远山峰顶上的巨大篝火被点燃,温暖火光穿透亘古长夜,寓意无病无灾的”大文字“在山顶缓缓浮现。
人群的欢呼声传来,熊熊燃烧的篝火驱散了刚才紧张不安的气氛,在这种氛围中,亮起的两道光悄无声息的熄灭了,它们在沸腾人群中毫不起眼。
安室透的心里划过一丝凉意,它们不是自动熄灭。而是有人打碎了它们。
是组织出手了。这才是他们的计划,黑暗中,亮起的光芒是最目的标志。从始至终,这个计划高效简洁,并且风险极低,停电造成的黑暗与躁动又恰好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有什么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安室透的身前。明明灭灭的远山火光映亮了那张苍白面容,他看起来简直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亡魂。
“好久不见,波本。”
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迅速逼近。他抬手抓向安室透的领口。
“听说你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
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姿势现在极度暖昧,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低语,又像是在跳一场贴面舞。
“我为了见你一面可是费尽了力气啊。”
那人低喘,呼吸间有血沫重重喷洒在安室透的脖颈上,热热的,酥酥麻麻的,带着铁锈腥气。
安室透挥开玫瑰的手臂,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指尖覆上一层滑溜粘腻的触感。
安室透恍然意识到,玫瑰受伤了,并且伤的不轻。他面色苍白是因为大量失血,甚至他的内脏也有内出血,所以呼吸间才会带有血沫,他现在是难得的虚弱状态。
今晚是天赐良机。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吗?这里可只有我们两个人。”
玫瑰似乎对安室透的计划浑然不觉,凑在他的耳边,压低了声线,挑衅般的低语。
他和安室透认识他的时候一点都不一一样。
阳光,开朗,温暖,都只是他伪装出的讨喜表象,现在出现在安室透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说真正的玫瑰。
“我该称呼你什么,姬野凌还是薄荷朱莉普,又或者玫瑰”安室透滴水不露的表现出波本应该有的反应。
呼吸声此起彼伏的在两个人之间蔓延。没有人说话。
荻原研二的屏幕那边不时传来居酒屋里喧闹的杂音。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想要劝酒。但遍寻不到他的身影,于是举着酒杯大声吆喝。
“HAGI呢,HAGI那个家伙躲到哪里去了!”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分明,看不真切。但荻原研二有一种感觉,屏幕对面的人好像笑了,微微勾唇,很轻很释怀的笑,如释重负。
像是在说,太好了,有人陪在前辈身边,那我就放心了。
获原研二忽然意识到,姬野凌今夜打电话给他,可能并不仅仅是想要得到自己的安慰,而是,————他担心自己和他一样,孤身一人,没有人在这一天相伴。
“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
安室透感觉玫瑰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那就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黑暗中他靠近安室透的耳畔,低声吐露出一个秘密。
“我才是玫瑰,至于你口中的姬野凌,他是我的弟弟。”
他向安室透挑了挑眉,飞身后撤。“再见。”
身影像是鬼魅一般消失在晃动人群之中,安室透象征性的追了两步就停下脚步。
玫瑰的消失与抓捕不能与他有所牵连,剩下的事情是景光的职责。玫瑰现在受了重伤,他并不担心景光。
安室透敲了敲耳麦。"Hiro。"
“了解。”诸伏景光低声回应道。
K
“GIN,目标已经击毙,可以撤离了。”基安蒂将狙击枪管从窗口中收回。
黑暗中亮起的两道光芒信号就是最佳指引,她心满意足的在瞄准镜中欣赏到了他们临死前惊慌失措的表情。
"还有一个人,他们的女儿,川藤理惠。那位先生的命令是不留活口。既然她今天不走运跟着父母出来,那就没办法了。”
琴酒冷漠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他的手下留情给过一个小孩就足够了。其他人与他并无关系。
“诶可是。”
基安蒂很想发火,那个小孩身上又没有手机指示,茫茫人海之中她怎么击毙那个小孩。但她不敢,这个队伍中没有人敢对琴酒这么做。
姬野凌啧了一声,连通耳麦加入通讯。
“没关系,那个小孩交给我,你们先撤离,还有一分钟,供电恢复。”姬野凌出声说道。
“我不能开枪,我的枪上没有装消蜀,我会把她的死亡伪装做失足人群踩踏。”“可以吗”他向琴酒请示。
“交给你了。”
黑暗中,有小孩细弱的哭声响起,呼叫着爸爸妈妈。细细微微的,颤抖的像是刚断奶猫患的叫声。
是谁家的小孩和大人走丢了吧。有好心之人想要打开手电帮忙找一找。
那道声音却突然停止消失了。
"嘘————"姬野凌上前几步。
熟悉的嗓音与面容,川藤理惠一下子认出了姬野凌。姬野凌朝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吗”
“来,跟着我,我带你去找你的父母。”
姬野凌牵住理惠的手,人类幼患暖暖的掌心,牢牢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跌跌撞撞的迈动短腿跟在他的身侧。
川藤理惠不知道姬野哥哥要带她去哪里,但是她相信姬野哥哥。有他在的话,一切困难都会被解决。因为,他是正义的警察啊。
"……乌鸦啊,为什么歌唱……因为在那高山上……
有七个最可爱的孩子等着她回家……”
姬野凌低声哼唱悠扬童谣,声音轻的像是怕惊走江面上的水鸥,温暖的火光在他明亮眼瞳里明明灭灭,却无法融化眼中寒冰一般的神色。
“哥哥为什么不唱《樱花》啦。”他唯一的听众对他唱的歌曲很是不满。
姬野凌用冰凉的掌心捏了捏她的手。“今天不适合唱那首歌。”
血腥味越来越浓,像是装载血液的贮存罐被打翻了。
原本这股味道应该格外刺鼻,可现在它被掩盖在河畔的水腥气,人群的汗水,以及不同的香水味中,渐渐淡去。
姬野凌的眼睛在黑暗中也可以视物,他清楚的看见前方不远处在地面上滑动粘腻的红色液体,像是工笔大师肆意的泼墨一般,留存在水泥铸就的桥面上。
他停住了脚步,解下自己的领带,将其缠绕在川藤理惠的眼睛上,在脑后松打了一个蝴蝶结。川藤理惠伸手好奇的摸摸眼睛上滑溜溜的织物。
“玩个游戏,理惠再睁开眼时,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姬野凌简短解释道,重新牵起了她的手,走过桥面上粘腻的血污与两具渐渐发凉的尸体。
不像你的风格啊,我以为你会什么都利用的。
姬野凌顿了顿,飞速眨了一下眼。因为小孩子没有消化痛苦的能力。
那为什么不干脆一家都救下来。系统杠他。
因为我是伪善者。姬野凌不为自己做辩解。
我会为他们遗憾,但我不觉得杀掉他们是错的,我吃掉他们,利用他们身上的所有价值,像是深海里大鱼吃小鱼。
最起码,这些人被我吃了,所产生的价值总好过于浑浑噩噩的活在这个世界里,然后在某天因为某种无聊又降智的理由突然成为动画组笔下的死者。
他顿了顿,耸了耸肩。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系统罕见的没有反驳他这种歪理,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真打算把她扔下去桥面高度确实不会致命,但是水流会把她一路冲进入海口。
会有人去救她的。姬野凌肯定的说道。不是自己这种人,这一次,去救她的会是真正的,正义的警察。
长桥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再走一段下坡,这段旅程就要结束了。姬野凌也已经看清了桥墩下,压低了鸭舌帽的男人。
——诸伏景光。
他停住了脚步,不再向下行走。而是拉着川藤理惠向一侧的桥畔靠近。
20,19,18,...."
姬野凌靠在冰冷的石桥栏杆上,在心里默数。
诸伏景光有所预感的抬起了头,某个刹那,他感觉自己在被一道目光跨过人群所注视。
"5,4,3,2,."
五光十色的灯倏地亮了起来,映得墨蓝天幕恍如明亮白昼。七彩灯光如霓虹般跃过城市浓稠夜色。大部分人的眼睛一瞬间从极暗环境转为极亮,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诸伏景光的目光在一瞬间锁定了不远处,倚在石桥栏杆上,对着他微笑的青年。
明亮光辉映照在他苍白脸庞上,如同翻来覆去的无数个最深梦魇里那样,他笑着用口型对自己无声示意。
“找到你了。”————"苏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