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的人全搁外面跪着呢,公主可没说不处理这些人,其他世家贵族早已递上投名状乞求活路,孟夫人竟还有闲心在家磋磨儿媳,真不知她是心大还是没长脑子。
清卓感觉四姐好像抖了下,赶紧安慰:“没事的,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你不要怕。”
四公主怔怔低头望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腰的小女孩,姐妹两人视线交接,清卓把气全撒孟夫人身上,毫不客气地掀孟玉堂老底:“忘了告诉你,你儿子已净身成了太监,到时若新帝仁慈,我可以帮他说两句好话,求新帝留他在宫中倒个夜香。”
不管孟夫人信不信,她主要是想说服四公主:“真的,我没有骗你,孟玉堂带送亲使团去陇北的时候就已经被阉了,你要是不信,你问了了!”
四公主虽然震惊,却并不心痛,甚至于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为何很多时候孟玉堂都让她感觉无比违和,他突如其来的颓废,虽说驸马不得任职,可也不至于到醉生梦死的田地,再来便是夫妻之间,口口声声说是要为六妹守身,除了六妹哪个女人都不碰,但他在提及六妹时,总有种说不出的戾气,与那恩爱话语迥异无比,言行举止极为割裂不符,当时四公主以为孟玉堂针对的人是自己,原来并不是?
他在她面前从不脱衣,连自小伺候他的小厮都被赶出了院子,不仅如此,四公主曾数次在孟玉堂身上闻到血腥气,一问对方便发脾气,久而久之她也不再询问。
当时孟夫人送来数名美貌婢女,孟玉堂将她们原封不动退回,四公主还以为他是真心爱着六妹,对自己横刀所爱的行为愈发惭愧,可为人子女不言父母之过,因此她尽数自己承担,不提母后一句,甚至于孟玉堂对她愈坏,她愈是心安。
原来并非真的要守身如玉,其实是力不从心?
对清卓的指控孟夫人根本不信,她冷笑:“你一个黄毛丫头,瞧着才几岁?张嘴闭嘴就说净不净身,你懂什么净身?你家里人怎样教你的?真是口没遮拦!我儿玉堂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郎君!京城之中想要嫁他的女子数不胜数,多少人家盼着他做东床快婿,你这等污蔑,没得让人笑话!”
“笑死人了,孟玉堂被胡本林当众扒得底裤都不剩,整个楚州军全看在眼里,你儿子到底是不是太监,等公主处理他的时候,你让他脱裤子给你看看啰!”
小女孩满脸嘲笑,跟在了了身边这样久,清卓学到的很重要一件事就是,无论别人指责自己什么,都不要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接,那样很容易走进别人的话术陷阱,也很容易打乱自己的思路,孟夫人最在意的是她的丈夫跟儿子,既然这样,直接往她痛点戳就可以了。
米朵开始说风凉话:“孟拓这败军之将,已被我们剁碎喂了狼,也算是物尽其用,否则叫他活着还浪费我们陇北的粮食。”
孟夫人根本不信!她连连摇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夫君他战无不胜,一定会平安归来,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这副黏黏糊糊的模样看得人反胃,先前她虐待四公主时可没这样柔弱可怜,清卓对四公主说:“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离开这里吧!”
四公主明显愣住,清卓又说:“我从来没有——我是说,六公主从来没有怪过你,她知道你这样委屈自己才会生气,难道你不想再跟她见面,和她说说话吗?她一直……一直很想你,想跟说一声对不起。”
四公主愈发失神,就这样被清卓拉着手带了出去,不知为何,她无法拒绝这个小女孩,而且她在孟家也待得快要吐了,全凭愧疚在撑。
孟夫人不怕稚嫩的清卓,对高挑有力的图娜米朵却下意识打怵,因为她们压迫感太强了,光是往她面前一站,就能遮天蔽日。
“你,你们要做什么?啊?你们要做什么?!”
图娜跟拎小鸡般拎起孟夫人,她还没穿鞋袜,仪容略有不整齐,不过除了她自己没人在意:“我带你去见你的宝贝儿子呀,怎么,你不想见?”
孟夫人心想她们怎么可能这样好心,一定是别有所图,于是奋力挣扎,可她那点子力气根本不够看,最终还是被图娜拎出去丢到马上。图娜说话算话,孟玉堂现在还在笼子里跟胡本林一起关着呢,是时候叫她们母子团圆,顺便还能让孟夫人瞧瞧,生不出孩子到底是谁的错。
四公主下嫁孟玉堂,不仅亲自搬到孟家来住,还带来了不少好东西,这些清卓全都叫人一一拾掇带走,连根鸡毛都不给孟家留,在出了孟夫人院子后,四公主第一时间想到母亲,她问清卓:“你是从皇宫里来的,是吗?”
看小丫头作陇北打扮,虽不知她究竟身份为何,但绝非凡人。
清卓知道四公主想问什么,她低下头:“皇后……自尽了。”
四公主呆愣当场,过去许久才轻飘飘问:“你,你说什么?”
清卓忍着想哭的冲动:“对不起,我没有阻止她。”
四公主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失了力气,踉跄几步,抓到走廊柱子才堪堪没有摔倒,清卓怕她因此记恨了了,慌忙解释:“是皇帝哄她的!她以为只要自尽,就能保全皇帝跟你的性命,不是我们害的!真的,你相信我!”
得不到四公主回应,清卓愈发慌张:“真的是真的,我没有撒谎,皇后身边的嬷嬷还活着,你要是不信可以问她,我们真的没有要害她,真的!”
可四公主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伤中,根本听不见清卓在说什么,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回宫,清卓想跟着四公主,又觉得她此刻最想要的是一个人清净,于是在回到了了身边时,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宛如被霜打了的茄子,好不可怜。
她一屁股坐到地毯上,两条腿儿蹬了蹬,过会,又蹬了蹬,见了了视若罔闻,才委屈地说:“你就不能搭理搭理我吗?”
了了连头都没抬。
清卓心里烦躁难安,全天下就只有了了知道她的过往,除了跟了了说,她还能找谁呢?
干脆大着胆子扑过去,抱住了了的腿硬要往人身上爬,了了毫不客气地将她扯下,见清卓还敢妄动,她眼睛一眯,瞬间把清卓的双脚冻在了地上。
清卓垂头丧气不已:“你说,她会恨我吗?”
了了:“比起恨你,更可能恨我吧。”
清卓感觉相当窒息,她又忘了自己早已是不存在这个世界的人,连被四姐恨的资格都没有。眼下,她也算体会到了四公主曾经的心情,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无法忽视这种抓人挠心的愧疚,而会产生愧疚的原因,是因为那人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
她猛地握拳:“我想去陪她。”
了了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清卓忿忿道:“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等四姐好起来,我还是要回你身边的,烦死你烦死你!就烦你!”
解除掉冰冻后,趁了了不备,清卓飞快攀着椅子向上爬,搂住了了的脖子在她面颊上用力亲一口,随即怕被逮住挨揍,撒丫子往门外狂奔!
活似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逐,头都不敢回一下。
了了:……
片刻后,她擦了下脸,有点想不明白,明明是用冰雪重塑的身体,为何在刚才一刹那的触碰中,却像是有了温度?
了了自冰雪中诞生,不喜欢一切有温度的事物,食物如此,人亦如此,清卓亲昵的吻让她产生新的疑惑,平日清卓缠着她只会令她厌烦,为何这样的举动却没有让她反感不喜?
说不上喜欢,但也绝非厌恶。
真仪,清卓,她们悲惨地死过一回,获得新的生命后也无法割舍过去的情感,难道“情”真就如此重要?了了想不通。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