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禾从草席上走到闽王身边的火堆处时,一点也不见外直接指着鸡腿,对身边闽王的近身侍卫道:“切一下,谢谢。”
闽王这时候才是真正对赵禾有了些许兴趣。
“你就不怕?”闽王说这话时,对着近卫点了点头,示意他按照赵禾的吩咐去做。
赵禾手中已经如愿以偿拿到了她想要的鸡腿,咬了一口,估计这是一只野鸡,肉质香酥又带着嚼劲儿,让她饥肠辘辘的肚子这时候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满足。
“怕什么?”赵禾反问,“王爷你是想在这时候杀死我,然后引得我阿爹震怒,然后再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吗?”她头也没抬问,“对了,我阿爹脾气特别不好,我想王爷真要是杀了我,最后能不能有个全尸,也难说。”
就在赵禾这话话音刚落时,先前拿着剑指着她的闽王近卫再一次用还没回剑鞘的长剑指着她。
赵禾拿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嘴角,无视了那把横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只是盯着持剑的人,“我不喜欢威胁别人,更不喜欢被人威胁,尤其是像是现在这样,你拿着剑指着我。”
“阶下囚,赵小姐请你清楚,你现在的身份!”持剑的人说。
赵禾转头看着旁边一言不发却是默认了手下这样行径的闽王,“这位是?”
“吴阳平,我的近卫,也是我水师的将军。”闽王说。
“哦,原来是吴将军。”赵禾重新看着对自己持剑的人,“我很清楚我的身份,但吴将军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首先,我不是阶下囚,是你们王爷不经我同意‘请’来的贵客。其次,即便我是阶下囚,也是赵家的小姐,想来身份也不比你这个大将军身份低,眼下这大梁还没亡呢,尊卑礼法将军是不明白吗?还是说,你们如今早就将大梁的礼法不看在眼里?想造反?”
造反这顶帽子简直太大,吴阳平脸色一阵清白交加。
“满嘴胡言!”吴阳平怒道。
赵禾不为所动,“难道是我说对了?所以现在吴将军这才这么恼羞成怒?”
吴阳平冷笑,“你如今不过就是我们王爷要挟赵靖的人质,赵小姐是不是想得太多?”
赵禾扔了鸡骨头,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着手指,看着身边的闽王,“原来王爷用这种方式请我过来,不是为了我手中那日将水军打得措手不及的霹雳弹?那看来是我猜错了。”
闽王目光带着寒意,赵禾当然能感觉到,但她也没有主动挪开自己的目光,眼中的不畏很坚定。
这一瞬间,这间在路边的破庙中,似乎只剩下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赵禾和闽王就这么对视着,寸步不让。
时间就像是过了一朵花开的时间那么长一般,最终,还是闽王先移开了目光。
闽王沉声道:“阳平,冒犯了赵小姐,还不赶紧给赵小姐赔礼?”
赵禾微笑抬头,看着刚才拿着剑指着自己的人。
赵靖之女的身份,全天下武安军的小姐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让一个闽王帐下的小小将军大不敬用剑指着?那她的尊严,靖安王府的尊严,和整个赵家军的尊严,又放在何处?
即便是死,也定不会被人欺辱。
吴阳平在听见闽王这话的瞬间,那张原本就有些黑黝黝的脸,顿时涨的发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那双在看着赵禾的眼睛,里面也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可即便是吴阳平再怎么不甘心不情愿,在听了闽王的命令后,却也不得不对赵禾低头,抱拳道:“吴某失礼之处,还请赵小姐海涵。”
赵禾:“两遍。”
吴阳平两次拿着剑对着她,那她如今就要对方向自己低头两次,少一次,都不行。
吴阳平抬头看着闽王,后者缄默不语,但这态度已然算是默认了赵禾的要求。
吴阳平不得不再一次对赵禾低头,重复道:“吴某失礼之处,还请赵小姐海涵!”
赵禾这才心满意足,收回了自己落在吴阳平脸上的目光。
破庙中的气氛经过赵禾这么一搅合,变得不是很妙。赵禾的强硬,无异于在吴阳平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而破庙中有一半的人都是吴阳平的手下,即便剩余一半是闽王的贴身近卫的,跟吴阳平也是有不浅的关系。赵禾此举,显然不得人心。
“赵小姐看来不怕死。”闽王说。
赵禾笑了笑,“那是王爷不想我死。”至于闽王这些手下人的想法,赵禾并不考虑。就算是她现在对着闽王吹一万个彩虹屁,难道就能让这群忠于闽王的人喜欢到主动将自己放走吗?既然不能,她为什么还做这种有**份费力不讨好的事?反正她和闽王之间,绝对不可能成为合作伙伴的关系,早晚兵刃相交,何必维持片刻的虚与委蛇?再说了,杀过她赵家军的敌人,她还做不到那么大度把酒言欢。
闽王看着赵禾,原本他以为自己还要花费一番功夫跟赵禾聊关于霹雳弹的问题,结果如今赵禾自己主动提出来,他也不再拐弯抹角,“赵小姐若是能将那日武安军所用之物,尽数告诉本王,那么赵小姐的性命,本王能保证,定然无忧。”
赵禾吃饱了,还要了一杯水,润了润干燥的嗓子,听着闽王这话,没有表态。
就算是她现在拒绝,闽王也会再让她考虑。而至于闽王所说的那句拿出配方就能保她处境无忧,赵禾怎么可能相信?如今霹雳弹的制作,就是她的保命符。她将保命符交了出去,那还能有命吗?
赵禾撑着脑袋,就这么大胆地在闽王跟前闭上了眼睛。
吴阳平本来就对赵禾很有意见,如今看着赵禾这般作态,脸上更是不喜,他正想要上前将赵禾推醒,让她回答自家王爷的话,但却被闽王一个眼神制止。
闽王深深地看了眼此刻就坐在自己旁边的赵禾,然后站起来朝着破庙外走去。
“王爷。”吴阳平跟出来,语气里已满是不解。秋风萧瑟,带着十足凉意,也吹不散他胸腔里的怒火。
闽王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的近卫,“本王说过了,赵禾这小丫头留着是有大用。她既然能猜出来我们的用意,甚至不需要本王多说一个字,就知道本王是谁,你觉得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
吴阳平脸色还有愤懑不平之色,“可她真是太不将您放在眼里,这丫头狂悖得很,王爷的话,她竟然也敢无视!”
当听见这话时,闽王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虽然他对赵禾一直隐忍不发,但并不代表他真喜欢赵禾此刻的做派。任何一个绑匪,想在人质脸上看见的只有惊慌畏惧,但是这些,他在赵禾脸上都看不见分毫,自然是令他感到挫败的。赵禾的骄傲,赵禾的聪慧,他也看在眼里,很碍眼,也很想毁掉。
“先暂且留她一命,这小丫头现在不交出那神器的配方,日后有她受的。本王就不信,她这么一个臭丫头,能扛得住大刑!就算是她扛得住,那也要让赵靖那土匪看看,到底能不能狠心坐视不理。”闽王狠狠道。
他相信赵禾手中掌握的,定然是赵靖授予的,如今赵禾在他手中,他就不信自己拿不到武安军中的神器。
赵禾没有睡着,她烤着火,后背有些濡湿。刚才跟闽王讲话,就像是走钢丝一般,哪里会有真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从容?只不过能掩饰的功夫没有被人看出来而已。
赵禾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一双眼睛里带着些氤氲,她有点想家,想她阿爹,想九娘,想南越,想周围身边一切熟悉的人。
闽王现在不会动她,因为还想着要从她手中拿到霹雳弹的配方,但这饵钓的时间太长,钓鱼的人也会没了耐心。闽王只要她活着,可不一定会让她舒心地做人质。
赵禾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就在赵禾觉得自己刚要睡着时,她就被人推醒。
睁开眼时,面前的火堆已经只剩下零星火星,热源不在,秋夜寒气入侵,赵禾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快点起来,上马车准备走了。”不知道是闽王身边的哪个近卫不耐烦催促道。
这应该是在上半夜,闽王的人在破庙中只是修整片刻,并不打算原地过夜,而是选择连夜赶路,毕竟现在距离江陵城还不算太远,随时都有被追上的危险。
赵禾没吭声,但也很配合站了起来。只不过这一起来太急,她忍不住感到一阵头重脚轻,脚下一趔趄,摔了一跤,她很快站起来,拍了拍灰尘仆仆的裙摆,咬着牙二话不说站起来就朝着门外的马车走去。
上马车时,自然也没人主动过来搀扶,赵禾硬着头皮,手脚并用上了马车。
等靠在车壁上,这一套动作都做完,赵禾已是筋疲力竭。她很确定自己刚才起来感到头重脚轻,不仅仅是因为起来太快,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在迷迷糊糊快睡着时,跟前的火堆燃尽,受了风寒,发热了。
赵禾闭着眼睛摸了摸荷包,虽然在最开始时,闽王的人将她随身携带的弹弓收走,可荷包里装着的还有不少信号弹和她在武安军军营中找工匠兵做的“摔炮”。赵禾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种时候她可不能昏睡过去,她被劫持的时间越长,越不利于逃走。趁着现在还没有走得太远,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