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赵禾怎么可能不做一点准备?眼前这位大祭司,是大理的国师,也算是个治国良才。
单凭着他一人在朝中斡旋,在这些年将南疆保护得密不透风。甚至,调查圣女和大理国王室之间的关系,也是这位大祭司最先发现端倪,进一步跟圣女联手调查,花了这多年的时间,才在王室有意抹灭证据的情况下,将真相查了个水落石出。
由此可见,眼前这位白发老人,压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刚才巫已经在大祭司耳边介绍了赵禾的身份,大祭司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眼前这些人都会听从这样一个小娘子的调遣,原来对方是靖安王府的大小姐。
如今听着赵禾的话,大祭司不明所以,“赵小姐请讲。”
赵禾:“我想让圣女来做这大理国的一国之主。”
赵禾一语惊人,这话一出,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首先就要暴跳如雷的人便是牟珈,牟珈怎么没想到赵禾竟然动了要把自己换下的心思!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大理王族,人都还活着呢,赵禾却让他死了一般,就在他面前这样自若地说起了什么换国主的话!
这算是什么!
牟珈大喝一声,目眦尽裂地看着赵禾,像是一只困兽一般疯狂对着赵禾咆哮:“赵禾你闭嘴!换国主?你说换国主就能换国主?凭什么!这里是大理国!这里是本王的地盘!你个小丫头,竟然刚在这里大放厥词!”
赵禾掏了掏耳朵,守在牟珈身边的护卫很懂赵禾的意思,直接伸手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一破布,直接塞进了牟珈的嘴里。
赵禾满意点头笑了笑,她最讨厌大喊大叫的人,她又不是聋子,哪里需要听见那么大的声音?
不过感觉到牟珈此刻的不甘,赵禾很有善心地跟对方解释了两句,“当然凭你现在是阶下囚,不论是王宫的守备还是滇都的守备,都在我的掌握中,所以当然是我说了算。”
昨夜九娘带着武安军从边境一路疾驰来到滇都时,在路过的城镇,都安排有人手。不然,今日赵禾放出去的第二枚信号弹,哪里会绵延千里,一座城接着一座城地传递下去?那些昨夜潜藏起来的武安军,不仅仅是来对边境传递消息,更重要的还有一点,这些人还要在市井中散布消息。
什么消息?
自然是牟珈身死的消息。
只要大理国国主身亡的消息传遍大理国,即便是有些听闻滇都□□的消息的附近城池的官员们,也要掂量掂量在这种时候,自己究竟是要站在已经死得透透的前任国主这一边,还是站在即将登上王座的新君这一头。
赵禾就像担心自己气不死牟珈一般,一点也不避讳他,当着他的面儿坦言自己找人放了消息,可能此刻在大理国上上下下,都在传“国主身亡”的消息。
牟珈此刻听着赵禾这话,那双眼睛就像是充血一样,愤怒又无可奈何。他还没死,竟然被赵禾造谣死了?妈的,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离谱更缺德事吗?牟珈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落得如此境地,可如今也只有无能狂怒。
赵禾像是知道牟珈心中委屈一样,笑眯眯安慰:“放心,我不造谣,反正也快死了。”
牟珈:“???!!!”
同时因为刚才赵禾那句“让圣女成为大理国国主”的话,也让巫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
“小姐,这国主……”巫万万没想到赵禾是有这样的打算安排,她看着赵禾时,眼中有些迷茫。
赵禾冲她温和笑了笑,“圣女做南疆和大理国的圣女这么多年,殚精竭虑,身边还有能人大祭司辅佐,自然是接管大理国的不二人选。”
巫急急忙忙还想开口,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国主,何况先前在江陵时,她就已经发誓要效忠赵禾,这辈子舍弃自由,也要跟在赵禾身边。如今眼下她若是做了这大理国的国主,她还要如何追随赵禾?
赵禾:“只有掌控了大理,对于南疆,才是有效的保护。”
就这么一句话,赵禾彻底堵住了巫和大祭司的推辞。南疆中,没有谁比他们两人更知道大理的王室和贵族们是多丧心病狂,如果再一次将政权兵权交到这些王公贵族的手中,对于他们南疆而言,那不就又是一场谁都无法预料的灾难?
赵禾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要放过牟珈,她抽过南越的佩刀,递给了巫,笑着说:“去吧。”赵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愿意来趟这一趟浑水,也绝对相信自己有本事掌控这里的一切情况,她能给巫一直想做的事机会。
手刃仇人,这难道不就是巫一直想做的事吗?
巫在接过赵禾手中的佩刀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虽然没有抖,但却很凉,以至于摸到的原本是冰凉的刀柄,在这瞬间,她却是奇异的从刀柄处感受到了一抹暖意。
巫走到了牟珈跟前。
牟珈嘴里还塞着破布,这一瞬间,他是真怕了。之前面对着赵禾的嚣张和凶狠,在这时候看见巫对着自己举刀时,彻底吓蒙了。
他和赵禾之前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他和巫之间,那可算是血海深仇,牟珈想不到赵禾竟然会这么草率,直接将他的命交给了巫。
忽然,就在这时候,被抓来此处一直都不曾吭声的王后忽然挡在了牟珈跟前。
“你们不能杀他。”王后的情况看起来比牟珈这国主端庄了不少,堪堪维持着一国之后的颜面。她看着赵禾,目光在赵禾的脸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转儿,似乎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人一样,“我们大理国是大梁的附属国,敢问赵小姐是什么人,怎么就能做这个主?你难道能代表大梁的立场吗?”
巫收了刀,回头看着赵禾。
她想要杀牟珈,那是私人恩怨,但这跟先前她考虑的一样,如果这事儿牵扯到赵禾,让赵禾为难的话,她至少不会在跟赵禾有关系拉扯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牟珈。
赵禾微微昂了昂下巴,站在牟珈身边的护卫将牟珈嘴里的破布拿走。
牟珈此刻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虽然这么多年来,两人的关系也只能用相敬如“冰”来形容,可眼下这一刻,牟珈还是深深动容。
赵禾迎上王后的目光,她昨日就看出来王后跟牟珈之间怕是根本没什么夫妻情分,如今后者意外开口,她转念之间便想明白了这其中关键。
国主都没了,还是要一从前跟自己根本不是一个阵营的圣女做国主,那么今后,她这王后的身份还有谁在乎呢?何况,王后的娘家,那不也是大理贵族?自家那点破烂事儿,她就不相信王后是一真一点都不知情。
再一想到昨日自己扮做花姑姑跟在王后身后时,听见王后对于自己丈夫收了别的女子无动于衷的语气,赵禾当时还不知道大理国王室贵族的辛秘,便觉得蹊跷,如今看来,大约王后早就知道牟珈要对圣女做什么,她只不过是作壁上观,反正到最后,得利的,始终是王室和贵族。
赵禾忍不住冷笑一声,“我做不了主?”她懒得跟人费嘴皮,护卫已经将刀剑架在了王后脖子上。
王后压根没想到赵禾是个说不过就直接动手的人,那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赵小姐想杀了我,难道就能证明你是有道理的吗?你杀了我一个人,难道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王后看着赵禾,强忍住心里的恐慌,开口大声质问。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声音越大,就代表着说话的人越心虚。
赵禾没有被两句话激怒,但她激怒别人倒是一把好手。
赵禾站了起来,笑看着王后,只是那眼睛里的温度却像是腊月的寒冰,并不半分笑意,“如果今日杀光这里的人,天下人又如何知道?”
王后被她这话气得直哆嗦,也可能是被赵禾话里的杀意狠狠吓了一跳,“你!”她伸手震惊指着赵禾,却被赵禾接下来的话梗住。
“不过,比起你们杀的那些无辜的神族,我想,我就杀一群冒犯过神族的人,应该没什么吧?”赵禾说。
神族,就是当年南疆一带对于身怀特殊血脉的族人的称呼。
赵禾这话落在知情人的耳朵里,简直不亚于晴天霹雳。
牟珈再一次抬头,这回他看着赵禾时,眼中的惊骇多了很多。
赵禾没在给他们磨蹭的机会,干脆将另一件足够让牟珈死心的事搬了出来,“可能国主贵人多忘事,在上月,国主曾派出自己的心腹影卫,追杀过一群大梁子民。国主,还记得吗?”
牟珈不知道赵禾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只当她是谴责自己伸手太长,竟动手到了大梁人是身上。
“这都是误会。”牟珈还想解释。
赵禾:“可能当时影卫没能给国主回禀清楚,国主影卫追杀的那群大梁人,恰好就是我和我的护卫。”说着,赵禾重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脸色一变,声音也跟着严肃了很多,她目光如炬看着牟珈和他身边的王后,“大理国主派人越境暗杀我的大梁子民,勾结闽王,企图用噬心蛊对抗我武安军,先一步主动撕毁大梁和大理两国之间盟约。今日,我赵禾就代表靖安王府,铲除西南地界上的道貌岸然的毒瘤王室,让圣女即位,有何不可?”
赵禾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小小年纪,看起来好似少不更事,可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竟比一般人都有章程,还更有魄力。
就在赵禾这话结束时,巫手中的那把佩刀,直直地插入了牟珈的胸口中,血溅三尺。
王后一声尖叫,然后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巫将佩刀从死不瞑目的牟珈胸口中抽出来,就借着牟珈身上穿着的刺绣精致的王袍,一点一点将佩刀上的血迹擦拭了干净,然后这才走到赵禾跟前,单膝跪下,双手将佩刀重新还给了赵禾。
赵禾扶起她,接过刀,“接下来还有很多事。”她说。
此刻虽是杀了一个牟珈,可在滇都之中,还有不少贵族,这些人,都需要肃清。
几代人的血仇,不仅仅是一个牟珈没了就能一笔勾销。
自打赵禾在说了那句“掌控了大理才能更好保全南疆”这话后,巫几乎立马要求自己适应现在的新身份。
“请小姐放心,这些事交给我。”巫说。
在滇都的这些年,她也不是无人可用。只不过这一次要杀牟珈的事,牵扯太大,她不愿意让身边的人陪着自己一起冒险。但如今不一样了,她身边站着赵禾。赵禾以一绝对的武力,将她的一切顾虑,全都炸成了齑粉,从此后,她前方再无阻碍,一马平川。
赵禾:“我最近都会在滇都,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调动武安军。”
眼下大理这烂摊子是她捅出来的,当然她要给巫足够的支持。
“对了,还有一件事。”赵禾皱了皱眉,将巫单独走到了花园中,“王宫之中骤然发生这样的变故,在民间的话,肯能会有不少流言,你大可推到牟珈派人暗杀我这事儿上……”
巫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赵禾的用意,但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让赵禾背锅?巫摇头,“王室和贵族的罪恶,当然应该公之于众。”
赵禾拧了拧眉,没有第一时间赞同巫这话。如果要将王室和贵族们这么多年来行的恶事公告天下,那这不是同样意味着曾经受到过这样对待的巫要将自己的伤口给那些不想干的外人看?
这种撕开了伤口给人看带来的痛楚,应该不亚于当年受到伤害时经历过的痛苦。
所以赵禾拧眉,“你确定要这样做?”她问。
巫点点头,眼中看起来一片平静,似乎要解开伤口的人不是自己那般,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听了难受,“我不甘心。”
她不甘心这几代人就悄无声息的死去,不甘心牟珈和贵族们肮脏的贪婪不被世人所知,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来追查的真相被流言蜚语淹没,所以,她要公之于众,哪怕是将自己还没有愈合的伤疤再一次揭开,让别人看见血淋淋的痛楚。
赵禾听后,无法再开口反驳。
这么多辈人的血债,整整一个神族的亡魂,都需要真相大白来祭奠。
接下来一段时间,赵禾和巫很是忙碌。
大理虽说国土比不上大梁,但也有好几座城池。王宫哗变,尤其是被武安军直接一轰上天的象征着王权的宫门在一夕间化作齑粉,周围一片狼藉,这消息是不可能瞒住的。各方城池有赵禾留下的人散布牟珈身亡的消息,当然会有人打探。
赵禾干脆将牟珈的脑袋让人挂在了滇都的城墙上。
原本她这一举动,郭大福等人还很担心,毕竟牟珈在位期间,虽没什么建树,但也没将大理闹得民不聊生,是百姓心里的王。现在赵禾搞这么一出,万一激起民怨怎么办?
赵禾却没打算改变主意,牟珈的人头出现在滇都城墙上,固然有震慑的作用,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赵禾觉得他死有余辜,本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至于郭大福他们担心的情况未曾出现,新上任的圣女国主一手张贴的关于曾经王室和贵族们想要守口如瓶的辛秘,在短短时日内,贴满了滇都的大街小巷。
世人皆爱秘闻,而王室和贵族的秘闻,更是能让人兴奋好奇。
而如今张贴出来的王室贵族这么多年来,圈禁圣女,折辱圣女,shā • rén分尸种种行径,已经不是让人感到兴奋好奇的事情了……
当赵禾在全福客栈收拾准备出门时,掌柜郭大福急急忙忙跑来院中,“小姐,城门口有人闹事。”
闹事,也不是真闹事。
民众的确是在看见前任国主牟珈的那颗挂在城墙上经受风吹雨打的头颅时,情绪激愤。而且激愤到都忍不住用手中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冲着悬挂的牟珈的头颅狠狠砸去,谩骂声也不绝于耳。
“畜生!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还曾住在王宫中?竟然还受着我们老百姓的供奉?我呸!什么玩意儿!”
“千百条的人命!就这么被你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践踏了!作孽啊!”
“不是还有参与了这件事的贵族吗?这时候都躲起来了吗?怎么没有跟这牟珈老贼一起挂在城墙上?!”
“杀了贵族!杀了贵族!”
……
赵禾听着郭大福的禀报,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民心所向,大势所趋,草菅人命的人,没有资格受到百姓的供奉,王室和贵族也一样,做了禽兽不如的事,理应受到裁决。
“这下巫就不会为难了。”赵禾说,百姓们都恨不得请愿,让她即刻处死曾经迫害过那么多神族的贵族,这一次,这些作恶了多年的人,再无翻身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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